庄昀问何子男,对夜雾熟不熟悉,要多久才能搜查一遍。何子男说:“这地方只有老警察熟悉,我们这些年轻的,没人进去过。”看来夜雾确实是老朽的。何子男以为庄昀紧张,心说到底是女人,便说:“你别担心,我们这是江边,他从哪儿跑都不会从这儿跑。”
“为什么?游过江去,不是正好逃脱。”
“别处可能还行,这边河道窄了,江水急,而且夜里雾重,看不清方向,下水太危险了。”
何子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庄昀不太理他,她的心思集中在不远处ᴊsɢ的出口处。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就在那个方向。又过了一会儿,何子男终于不再说话,点了根烟,点了两次才着。四周太过安静,连虫鸣也听不见。庄昀窝了一会儿,等不下去了。她下了车,一步步朝雾里走去,想在村口上看看。
她还没走出十步,忽然听见一个急促的脚步朝着自己的方向奔来。远处传来了狺狺犬吠。她立马关掉了手电,手本能放在了腰间的枪托上。那脚步声还在跑,不知什么原因,回音让脚步声乱响,仿佛从四面的雾气里奔出来。
庄昀的心脏开始狂跳,她抽出枪,半蹲身子,瞄向前方。来人是敌是友,她无从猜测,也不能大叫。万一惊走了嫌犯,在这样的大雾里追可不容易。
脚步的回音越来越大,四面雾中的情况也越混乱。庄昀不知道何子男听到声音没有,她一念未了,忽然一个颀长的身影从浓雾中钻了出来。庄昀手电顷刻打亮,那是一张惊慌失措的面孔,寸头短发,一身狼狈。庄昀眼尖,一扫就瞄到了他胸口的那朵红色小花,梦特娇。
“站住,别动!”庄昀举起枪。陈飞只一个闪身就又没入了浓雾,何子男也冲了上来。庄昀顾不得他,朝着陈飞消失的地方奋力跑去。背影极其模糊,她只能跟着脚步声追。
追到半途,脚下一虚,她连忙稳住身子,认出是个缓坡。她猛然猜到陈飞的想法——他要跳江跑!她心中一紧,借着坡一阵猛跑,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双脚已经踩进了烂泥里。江水声湍急,响亮了不少。鞋里顿时涌入泥水,冰冷刺骨。这时,她发现一直跟随的脚步声竟然消失了。
雾太大,陈飞就像凭空消失,也可能,他就站在庄昀身后。
四周一片死寂,庄昀这才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快了不少。她有点生自己的气,就举起手电照向四周。似乎是一片小树林,枝丫古怪地歪曲着,像鬼影。照上江面,她发现水面与雾气间留着窄窄的一道缝,仿佛要给江中的水鬼留下露头的余地。气氛骤然阴森起来,雾中还藏着凶险。
“陈飞,我知道你在这附近!”庄昀急中生智,叫喊起来,她不仅是跟陈飞喊话,同时是跟何子男喊。
“陈飞,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出来,跟我回警局。”她握着手枪,慢慢靠近一棵大树,背抵在树上,枪举在身前。
“今天你要是逃了,那你一辈子都将是个逃犯。你想想,有家不能回,担惊受怕,东躲西藏的日子,你过着有意思么?”还是没人说话。
声音好像在浓白的雾里发酵,突然,她听见陈飞一声大喊,扑通一声落水。坏了,陈飞跳江了!
她趟着泥水,沿着江边跑,手电往江面晃去。跑出两百米,眼前只有江水湍急,哪里还有陈飞的影子?不行,一个人搜不完,庄昀想,还是要叫大家一起。
她正要回身招呼人沿江搜寻,忽然一想,不对啊!
陈飞之所以走这条路,就是想跳江逃跑。可刚刚脚步声消失了,表明陈飞停下了。那么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还没到江边,怕暴露停了下来。二是他已经站在了江边上,只是还没准备好要跳江。
如果是一,他没到江边,那么他要跳江,就必须要走到江边去。也就是说,脚步声会再次出现才对。可我没听到脚步声,那么陈飞一开始就站在了江边。可如果他要下水,根本不必跳,只需要走下水去,借着湍急的水流,神不知鬼不觉。干嘛要大叫一嗓子,又弄出这么大动静?
两种可能都被推翻了,那么假设就是错的。陈飞他根本不是要跳江!
想明白这点,她蹲下了身子,从江边捡起一块石头,扑通丢入水中,又随即灭了手电。静待了一刻,她果然听见脚步声响。陈飞不敢跑动,怕发出太大声音把其余警员招来,只是轻轻地,沿着江边往远处走去。庄昀听准了方向,三两步冲了过去,终于从浓雾里剥出一个高大黑影。陈飞猛然发现有人,转头要跑。庄昀一个纵身,飞踹过去。
结结实实挨了一脚,陈飞应声倒地,刚要爬起,一支冰冷的枪管顶在他的后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