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我市已经进入汛期,全市各地强降水频发,市政府积极呼吁广大市民做好防汛、防洪工作……”车里的广播一直在聒噪,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听,注意力却被庄昀吸引了。她从上车起一句话不说,安静得过分。
强子从后视镜里偷瞄,见庄昀正和手里的油糍粑搏斗。她的吃相不敢恭维,像一只饿极了的兽,奋力地撕咬。那糍粑有她脸那么大,她一次能撕咬下三分之一来。她嘴很小,不知怎么全都塞了进去,腮膀子鼓起来,又塌下去,只是两三下,喉咙一耸,便吞了下去。油糍粑很油,她毫不顾忌,手上嘴上吃得油亮。那吃相,真有几分凶猛。
强子忽然想起自己的老婆万瑶瑶。某次约会,两人没钱,只是去路边吃了脏串儿。万瑶瑶是翘着嘴吃东西的。怕蹭到口红,她的嘴唇好像被提起来,上面皱起软软的纹路。他当时第一次留意到这个细节,心被敲了一下。也就是那天晚上,他俩确定了情侣关系。再过了一年多就结了婚,一晃已经七年了。
庄昀吃完了手里食物,又恢复了一幅清冷的样子。嘴唇虽然擦干净了,可还是微微发亮。强子本来想提醒她一下,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面包车还是得停在院儿外,院里水已经泄了,成了一片湿黏的泥塘。庄昀走了两步,顿住了身子,看着地下的泥水:“那天也这样?”
“比这严重,水淹到脚腕,我们这儿好多小区都这样,今年雨水太多了。”强子说。泥塘里临时摆着一溜砖当做桥。强子把皮包夹在腋下,大步跨着走。他本来要伸出手扶庄昀,但庄昀没理他,动作轻盈的两跳,渡过了泥塘。
她并没急着上楼,绕着小区围墙走了一圈,发现小区只有大门一个出入口,四周院子全是泥泞。问了物业的保洁,说是正好赶上修建绿化带,本来就乱糟糟的,一场暴雨下来,直接成了南泥湾。
“今天早上我来打扫的时候,那楼里可是没法儿看了,全都是泥。我又扫又是擦,弄了半天。”保洁张大爷笑着说。
庄昀让刘贺记录,自己跟张大爷聊了起来。
“您是一般是什么时候打扫?”
“按规定要早、中、晚三次。早上一般是八点,中午是两点,晚上就是五点。我很准时的,一般差不多点就去了。”
“怎么这小区一天要扫三次啊?”
“唉,说起来就来气。”张大爷拍了下大腿,“都是因为这个老板,他开发了这两栋楼,但一直没有搞完绿化,拖拖拉拉的。有传言就说,他这一把赚了不少,就准备再起两栋楼,等着批文,所以故意拖绿化。业主就来闹了,说坚决不准再修,买这房,要的就是江景。再起两栋,江景全遮住了。老板也保证,说他不修,外面都是谣传。业主就逼着要搞绿化,说绿化不搞,楼里都是灰,让他马上解决。这不,一通闹下来,他答应业主,绿化搞完之前,卫生就要一天三遍。”
“你们这业主也挺强势啊。”
“嘿,一般老百姓哪能有这力度?业主里面好几个都是官太太,背后都是局长、区长,开发商哪儿得罪得起?就是拿我老头子开刀,让我一天三遍的扫。”张大爷说着,眼睛一剜。
“这开发商也是会想办法。”强子笑说。
“两栋彻底来一遍,要做多久?”庄昀问。
“哎哟,上午和中午怎么也要 40 分钟啊,要擦扶手,栏杆,拖地,拾垃圾,累着呢。上下楼也要把子劲儿呢。晚上快一些,就是拖,大概 20 分钟左右吧。”
“七月一号那天你也是准点去么?”
一听日子,张大爷的脸顿时白了白,他站了起来解释道:“七月一号啊,我真是什么也没看见,真的。要是我看见我早就说了……”
“大爷,你别激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好。”庄昀的声音不大,但让人感觉不得不服从。张大爷立刻安静了下来。
“那天……”他回忆着说,“那天中午我稍晚了点。下大雨,我们这地下室闷,中午一觉睡过去,醒晚了。但晚了不多,我醒过来看表是 2:25,赶紧就去了。”
“先打扫 A 栋,再是 B 栋,对么?”
“是,一般是这样。”
“所以,你打扫到 3:05 左右结束。”
老头点点头,庄昀接着问:“张大爷,您一般打扫,需要准备些什么?”
强子看见张大爷的眉头皱了一下,那表情很明显是疑惑。强子心想:庄昀这都是些什么问题?
“打扫卫生能准备什么啊?”张大爷皱着眉头望着庄昀,一脸不知所措,“抹布啊,扫把,拖把,水桶ᴊsɢ,就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