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以后接通了。
“喂——”
段舟齐刚发了一个音,就被卫汀雨打断了。
“段先生,当初是我年少不懂事,骗了你,但我们拢共同窗了两年,你至于记这么久吗?如果你真的受伤到需要找我要补偿,直接给我个数吧。”
她小段舟齐一岁,但他们认识的时候,她十一岁,比段舟齐高好几公分。
那时候段舟齐身高不够,话很少,不合群,她一度以为他是哑巴。因为长相过分漂亮秀气,被人堵在厕所里嘲笑是娘炮,卫汀雨路过,把三个始作俑者揪出来,挨个踹进水桶里,进行了一定友好交流。后来她发现了段舟齐的秘密基地,学校里一个废旧的器材室,他会在里面自己唱歌,卫汀雨发现了他也不躲,问卫汀雨他唱得怎么样,卫汀雨随口说好听,他说这是自己写的。
卫汀雨看着他手里攥着写满的本子,重新认真回答了一遍,她说真的好听,她给朋友听他们肯定也喜欢。
段舟齐后来把自己翻录的卡带送给她,二十份,他想要一些意见反馈回来。
卫汀雨身边的朋友都是同门师兄弟,或者她妈同事的孩子,从小一起喊打喊杀长大的,这帮人此生唯一接触高音的瞬间,就是腿断了接骨的时候。
没办法,她只能自己写了二十份风格迥异的反馈。
谎言的雪球就这么越滚越大,直到卫汀雨家发生变故,那个男人拿到钱,打算带她和妹妹出国。段舟齐知道了,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说不知道,段舟齐后来递给她一张本市地图,在一个凉亭处打了个圈,说如果联系不到,以后想见了,可以在这里见。
临走前,她想起段舟齐说过自己的愿望。
一场有观众的表演。
卫汀雨当时状态也不好,硬是靠着做这件事,让自己从那个浑浑噩噩的状态里出来了。她用零花钱积蓄,凑到三十个人来看,在中秋前一天。
结果混进来那个之前在厕所被她揍过的人。
对方耐心也是好,硬是等到结束,才站起来骂段舟齐是‘自欺欺人的傻 x’,唱的什么垃圾玩意,在场要不是收了钱,多忍一秒都要吐了。
段舟齐都愣住了。
本身也只是在小区花园里,搭了个简易舞台而已,周围有不少散步的人围观了这场闹剧。
卫汀雨气到头晕,要动手的前一秒,那混混又冲段舟齐喊,说是卫汀雨请我来的!
……
那一秒,十三岁的卫汀雨觉得历史级头痛也不过如此了。
那时候她没有料到,不久的未来,她会被血亲出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窄屋内,忍着肋骨骨折、眼眶骨裂的痛,在淌过视野的血色中模糊怀念起从前。
闪过的所有画面里,会定格在中秋前一天,混乱又热闹的晚上。
一道壁垒分明的分界线。
她无法跨越。
所以她不想看见段舟齐。
分界线前秋色落,分界线后灌风雪。
第21章 21
【二十一】
卫汀雨穿过石水的巷子,楼与楼之间的间隙十分紧密,地面十来年没有翻修过,凹凸不平的石砖很难彻底清理干净,夏日一场雨就容易积许多水。
她走向租住的房屋,走到一半又折返,停在小卖部的冰柜前。
“老板,多少钱?”
卫汀雨拉开冰柜,取了一支苦咖啡。
“3 蚊。”
穿着老头衫的老板睡眼惺忪地支棱了一秒,指了指二维码:“扫码付啦靓女。”
说完又在躺椅上睡过去。
“小雨,最近怎么老不见你人?林叔还托我问你呢,虹嫂说那什么,相亲你也没去?”
身后有人问她。
卫汀雨转头,看见抱着游戏机的启哥,礼貌应道:“最近有点忙,找了个工作。”
启哥身旁有个小弟嗤笑,小声吐槽:“之前除了卖什么都干,现在开辟了这个新业务了?”
启哥在他后脑勺猛拍了一巴掌,瞪他:“你屁话怎么那么多?!”
说着又用余光偷瞟卫汀雨反应。
卫汀雨好像没听见,文静地笑笑:“没什么事吧?我走了。”
她习惯带糖,因为甜的补充能量,但对冰激凌不太感兴趣。可自打三天前,跟段舟齐通了那通电话后,想起这事就压不住的心烦意乱,卫桉在家又不好抽烟解愁,只能每天来根冰的缓缓。
段舟齐也是奇怪,当时听完她说那句补偿,只回了一句。
——好久不见,卫汀雨。忙的话,我们有空再聊。
卫汀雨怀疑他是不是工作原因,文艺作品看多了,话里话外还带点意味深长。
她没那么多闲空,段舟齐不知道从哪搞来她电话号码,给她当场拨了一个,本来是想确认以后联系方式,结果倒便宜了卫汀雨,反手给他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