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花窘迫而疑惑地抬头,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熟悉的痕迹。
少女点墨似的眼眸里倒映着森鸥外的身影。
思考时会下意识蹙起的眉头,害羞时脸颊和脖颈都会微微泛红,高兴时唇边有柔软甜蜜的笑窝,走神时会故意装作面无表情、生人勿进的样子……
漫长又短暂的岁月过去了,森鸥外从幼童变成老人,从浅草一步步走到横滨——
而羽二重鸣花,毫无变化。
“对不起,发生了一些事情……”鸣花懊恼,“我一直很感激您,对不起。”
森鸥外拍拍爱丽丝的后背,让小姑娘离开:“没关系。”金发碧眼的洋娃娃扭头盯着鸣花半晌,再三确认这个记性差到爆、也弱到爆的家伙不会伤害林太郎,才哒哒哒跑出办公室。
“恕我冒昧,”鸣花拘谨落座,“童磨说,黑死牟大人曾追杀过您……是怎么回事?”
“不是大事,”森鸥外把红茶放在鸣花面前,风轻云淡,“你把【森茉莉】送到最近的村庄后,名为‘黑死牟’剑士特意前来杀我,还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鸣花紧张:“为、为什么?我应该、应该伪装得很好——”
为坐实【森茉莉】储备粮的身份,她甚至狠心让那孩子放了血。
“已经过去了。”森鸥外安抚般笑笑,“夏目漱石,也就是我后来的老师,他救下了我。”
“对不起,”鸣花觉得自己像个复读机,可是除了道歉,她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对不起。”
“鸣花小姐是否曾在浅草救下一位名为‘福泽谕吉’的剑士?”森鸥外十指相抵,虚搭着下巴,“这么一看,鸣花小姐总是在救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不明白,未免蠢过头了——机缘巧合帮助侦探社的社长先生,一度被谣传为‘港黑首领旧情人’的奇妙角色——想必就是鸣花本花。
道歉机·鸣花:“……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为什么要道歉?”森鸥外哭笑不得,“明明是我们受到鸣花小姐的帮助。就连我借给你的钱,鸣花小姐也通过帮工还清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鸣花不敢吭声:但眼下的状况,就是让人忍不住想要道歉呀。
“之前的事都已经说清楚了,我们来谈谈现在的事吧。”森鸥外放下茶杯。
“事实上,我这次特意来总部,是为了向您请辞。”鸣花有点心虚,小小声解释,“产屋敷主宅发生变故,我不得不奉主公命令尽快赶回。”
森鸥外惊讶:“很着急吗?”
“是,”鸣花歉疚,“预定明天返程。之前的事我很抱歉,虽然这么说很厚脸皮,但如果今后您有什么事情能用上我,请给我报答您的机会——”
森鸥外笑着换了个话题:“我记得鸣花小姐有未婚夫?这次调职后准备结婚吗?”
“是的。”和服少女不好意思般垂下目光,再抬起眼眸时,换上了柔软腼腆的笑容,“您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您能来参加我的婚礼。”
——尽管鸣花几乎没有在教堂学校帮工的记忆,但毫无疑问的事实是,彼时身为教堂学校校医的森鸥外给了鸣花很多帮助。
“这样啊……”男人沉吟,缓缓靠在沙发上,似乎在思索什么重要的事情。
“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帮助,”鸣花再次认真道谢,“我救助【森茉莉】只是举手之劳,但森医生……”
“那么,”森鸥外冷不丁打断鸣花,血红色的眼眸凝在少女身上,“选我怎么样?”
鸣花懵逼:“……嗯?”
“如你所见,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职业也很危险。”森鸥外笑着摊手,目光柔和而怜爱,“幸运的话,明天就会死在总部大门口;不幸的话,可能要二十年、最多不过三十年。”
“请不要这么说,”鸣花反驳,“您很健康……”
“留在我身边吧,鸣花。”男人的笑容是一如往昔的优雅沉稳,语气轻松宛如邀请下午茶,“留在我的身边,等我死后,我的一切都将无条件赠予你。”
在横滨的地位、人脉、财富——森鸥外有自信为鸣花谋划至少百年的平静生活。
哎?鸣花有片刻失语。
“二三十年的时光,对你而言很短暂吧?”森鸥外言辞娓娓,“我不会利用你做任何事,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尊重你的所有想法……而代价,只是陪在我身边。”
“选择我吧,鸣花,”森鸥外注视着少女,“无论是我,还是你的未婚夫,反正人类都会死去——不如选择对你更有利的一方。”
两人在午后的黯淡的阳光下对视,在少女的眼中,森鸥外看到窗外南渡避寒的大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