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傻站着,快逃!”
宝进身后,漫天飞舞的马蜂,盘旋着嗡鸣,风暴般席卷而来。
大金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被蜇了几下子,火辣辣的刺痛,伤处当即肿了起来。他本能地挥舞着两臂去驱赶,不料越来越多的马蜂蛰上来。
“不要挥打,会激怒它们,躲!”
有谁在嘶吼,声音支离破碎的,分不清楚。
大金被蜂群裹住,只觉得天旋地转,跌跌撞撞,噗通一声跃进海中。海水很快没过他的顶,红肿的伤处得到了短暂的清凉,但很快便更加难捱,报复一般的灼热疼痛。
水中呆的时间久了,胸口也跟着憋闷起来,实在忍不出,脚一蹬,浮出水面去换气。不想蜂群就盘旋在海面上空,有智慧一般,只待他脑袋一出现,便一溜烟地俯冲下去叮他。右眼皮一痛,当即肿胀起来,接着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在水中挣扎,上下都不舒坦,几个来回之后便渐渐失了力气,想着也许今日该着命丧于此,只后悔没有好好地将遗书写完。
最后的意识消散之前,他感觉有一股子力气拽住他的胳膊,朝某个方向拖去。
他无力反抗,也无力配合,只是眼一闭,昏了。
再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大金浑身湿透,一动,肌肉便不受控制地痉挛。不远处,两个陌生的胖子正架起火堆翻烤着什么,腥咸海风中隐约掺杂着一丝香甜。
他不敢大动作,趴在地上,十指抠住地面一寸寸地朝前挪,试图靠近了观察。
只见篝火旁边,一个卷毛,一个赤膊穿着工装裤,看衣着和发型像是宝进与阿仁,只是五官全然不同,整张脸胖大了一圈。
“哩醒呐你醒啦?”
卷毛见着他,笑了。没错,是王宝进。一丝涎水不听话地打厚嘴唇里流出来,他赶忙去擦。
“乃吃来吃。”
宝进指指架在火上的玩意。
棕褐色,上窄下宽,像只泡发的葫芦,在火舌舔舐下,散发出类似饼干蛋糕样的香气。
大金这才明白过来,那是只完整的蜂巢。
原来宝进在林子深处发现了一只马蜂窝,想着可以带回去饱餐一顿。不想他低估了马蜂,高估了自己,引得马蜂祖孙几代齐心协力,对他们发动围剿式追杀。
与蜜蜂不同,马蜂蜇完人后尾针可以拔出,并不会死,同一只可以追着他们反复蜇,攻击过程中还ʟᴇxɪ会释放出气味,为更多同伴引路。一路折腾下来,三人本就不乐观的健康状态,雪上加霜。
最终他们拖着快要溺毙的大金躲进了附近的草丛。
蓬草阻碍了它们飞行的灵活度,马蜂寻不见仇人,咬牙切齿地在上空一圈圈徘徊着。直到夜色降临,看不清楚,这才渐渐散去,三人也幸运的捡回条命来。
大金接过半块烤蜂巢,滚烫,一口下去,苦中带甘,甜滋滋的。
偶尔还有一两只藏在深处的马蜂,扑闪着出来,在他嘴里横冲直撞,蛰了口腔,嘴巴当即肿大起来,整张脸也跟着膨胀变形。
他没有停下,实在是太饿了,太久没有吃到温热的食物,他已对未来不抱任何希冀,每一餐都当做最后一顿去享用。
塞了两块之后,喉头哽住,咳嗽不止,阿仁赶忙递过来半碗淡水,他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打了个长嗝,勉强回过神来。
他本想嘲笑两人走样的五官,然而以他俩为镜,料想自己此刻的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眼皮肿得发亮,视线只剩下一条缝。
他哎哟哎哟地挪动着身子,“哪来的火?”
“把你手机电池点了。”
“烧了我手机,这不彻底完蛋了!咱还怎么跟外界联系?”
阿仁没说话。其实大金自己也心知肚明,就算今天他们不用手机取火,也不可能联系上外面的人。只是这一烧,断了他最后的念想,心底总觉着一丝凄凉,就像是赌徒失去了最后一枚铜币,完完全全失了翻身的机会。
身上又痛起来,他下意识去揉搓伤处。
“用计价指甲,”宝进仍在试图驯服自己的两片嘴唇,“你用计价,从侧面嘎刮,不要挤,会释放更多,毒。”
“没时间了。”
阿仁看着黢黑的海面,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扯淡,”大金摩挲着肚皮朝后一靠,“咱现在什么都没有,最富裕的就是时间。”
“马蜂是有毒的,如果不及时治疗,要么饿死,要么死于感染。我们现在的状况很难再去更远的地方觅食了。”
大金这几天本就发烧,被他一说,更觉得头昏气短,连呼吸都费力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
阿仁并没回答,事到如今,他考虑的却是另一条保全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