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兄妹感情不怎么好啊。
手足不睦的人不止他一个,禹应焕似是找到了同类,有些畅快。地狱里,一个人呆着自是孤苦难耐,能将谁脱下来,一同受罪,别人的痛苦也就会成为自己的幸福。
秦雪若没有再说什么,牢牢抓着医药包,几乎快把可怜的小布包扯破。
她对这个哥哥是心怀歉疚的,虽然有些事怪不到她头上去,她心里总觉得哥哥从阳光开朗谦谦公子,变成如今的阴郁模样,是因为她占了属于他的荣光。
本来在幼时,是秦霜衡被全族上下当作未来的继承人培养,寄予厚望,无限荣宠。可是,秦霜衡于占卜方面天资平平,反而是秦雪若自从能识文断字之后,随意一占便能卜算天机,屡试不爽,很快被定为是下一任族长。其实家里人也没有因此薄待秦霜衡,少年人心气儿高,自尊心强,接受不了巨大的落差,从此和家里人离了心,也不再疼爱小妹。
从军之后,更是连家书都没寄过几封。秦雪若一直想修补兄妹关系,秦霜衡已然被内心的执念扭曲,又谈何容易放下。
秦霜衡简明扼要地向禹应焕汇报病情:“一共十一人,高烧者十人,完全失去神智者五人,其余人等胡言乱语口齿不清。发病原因未知,目前看起来不具有传染性,但以防动摇军心,我还是将他们隔开了。”
禹应焕大步冲向隔离的帐中,秦雪若是想劝他再看看,万一会传染呢?没来得及拦住,倒是第一次见到禹应焕身上有人性的部分。
秦雪若多问了秦霜衡一句:“我可以也进去看看吗?”
秦霜衡本就在乎继承人的位置被抢走,以至于后来他诊治过的病人,秦雪若想再看看,都会被他斥责道是连病人都要抢。
秦霜衡正忙着将药材分门别类,清理药渣,垂眸道:“自便。”
秦雪若点了点头,想跟他说些关怀照顾的话,又觉得太刻意做作了,咽下了满腔未脱口的关心,急急忙忙地也跟去查看病人,想要对比和宣于岚之病情的差异。
一进去,却被吓了一大跳——好几个士兵高烧烧到昏厥,还清醒着的几个人,无一不口歪眼斜,双目无神,和死人相比也就是多了几口气。
都是熟面孔,能被安排上和禹应焕一同巡山的,是用惯了的亲信。禹应焕绝非全然无情无义,只是不会把情义交付给伤他恨他的亲人,眼下见手足亲卫遭此横祸,双目血红,无人可怪罪归咎,急得一拳砸在自己膝盖上。
还好有盔甲卸着劲儿,不然挨这么一拳头肯定要受伤的。
秦雪若劝道:“我再替他们把脉看看,你别这么着急上火。”
辛乙一个个查看过去,瞬间红了眼圈:“大毛,老张……你们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这些人,都是五年前从北境各部挑出来一起随军的旧人,同袍之情非一般人可比。
第10章 .拐带好友深夜寻药
铮铮男儿因为同袍的遭遇眼泪直淌,秦雪若看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刀子割在谁身上谁知道疼,劝慰他们两个不要过于担心忧虑太苍白了,秦雪若只能迅速地挨个细看病情,不放过一丝有异的经脉跳动。
结果却让秦雪若倍感意外——都是由于天脉雪崩出的事,症状也相似,秦雪若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和宣于岚之的脉象表征应该差不多,谁知呈现出的结果大相径庭。
宣于岚之的脉象乱归乱,但是总体来说健壮有力,隐隐有股气息是护住她的心脉的。而这些士兵们不但内心乱得很,还软绵虚弱,看起来大限好像就在这几天了。两种脉象相较而论,一个如同滂沱大雨,一个只是满天飘絮。
禹应焕观察着她的脸色,看她脸色沉了下来,更心焦得难受:“你能治得好吗?”
“别急,我先施针稳住他们的内息。”先把人命保下来要紧,再任由内息紊乱下去,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也能被磨死。
稳住了生命体征,再一举铲除病根。
秦霜衡的思路也是如此,所以先行喂了吊气续命的汤药。秦雪若谨慎下针,四平八稳。
有的士兵意识全然丧失,却还晓得挣扎,秦雪若拈着金针额头急出了一层薄汗,还没开口求助什么,禹应焕便凑到她身前按住了胡乱扭动的病人。
他力大如牛,失神之人的力气一般有使不完的劲儿,在禹应焕手底下也无法动弹分毫。
“你还挺通人性的。”秦雪若小声嘟囔。
禹应焕眼睛死盯在伤员身上,不顾秦雪若占的这些口头上的便宜。
没想到,传闻中的嗜血魔头对待手下竟还有如此柔软的一面。
秦雪若更为小心地下针,免得针头断在肌肉中,伤及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