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刚起头,两人听得监牢外突兀一声响,有道门被踹开后,至少十几人的脚步声响起,下盘坚稳,呼吸平缓,皆是身怀武艺之人。
关无艳猛一转头,全身肌肉绷紧,瞬间挡在了崔银莲前面。
牢门被推开,乍然出现的烛光下,是一张温和无害且熟悉的脸。
“锦一。”
看到来人,关无艳心沉了沉。
锦一并不进来,而是保持蹲着,对着关无艳一笑:“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被称呼锦一,一个代号,嗤,我是个人啊,有名有姓,身居高位的千户大人,一定不能理解吧?”
说完,他突然一挥手,一捧粉状物被洒进监牢,只一瞬间,即便关无艳屏住呼吸并捂住崔银莲口鼻,仍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一些,立刻便觉得气血不畅功力骤减。
这一天,关无艳是有预想过,若情况生变转坏,可能会有毒烟刺杀等诸多手段出现,唯独没想过会是自己人,且二话不说便撒了药粉。
她是可以走的,她本也准备再过一会,便直接将崔银莲和展和风带出去再说,如今一切却是晚了。
紧接着,牢门外早已服用过解药的一伙人,一拥而入,正是关无艳训练时的所有同僚。
这些人后来被胡长生散入各司,纵使没有如关无艳般飞天升官,也是被重用的新生力量啊,谁能知道,竟是被敌方腐蚀干净了。
关无艳挡住浑身发软苦苦抵抗的崔银莲,双手握拳冷视众人:“诸位,即便我功力受限,但和你们同归于尽的本事,我还是有的,不如直说你们的目的,能合作就合作,不好吗?”
锦一还在笑,昏黄烛光下,那唇角挂满了诡异味道,他举手动了动手指,人群立刻分开,锦十九扯着一人到了跟前。
被捂着嘴奄奄一息的展和风瘫跪在了关无艳几步之外。
那蓝色长衫已被汩汩血液染得黑红,上身长细刀口无数,展和风两眼恍惚,仍沉浸在一阵一阵绵绵不绝的痛苦中,似乎已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
衣角被崔银莲紧紧拽着震颤不断,耳边是她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关无艳浑身发冷,有些迟钝的脑海一阵嗡响,心神被眼前人拽住拧着拉扯到即将碎开。
锦一的声音似近又远,缥缈虚无般传来。
“同归于尽?啧啧,那我可得先将你的举人相公千刀万剐了,才不算亏啊。”
锦一掏出一把匕首玩转于指尖:“这法子,还是大人你教的呢,哈,哈哈哈!我这人好学又心急,你知道的,所以我前头已将他带出去小试了一番。”
关无艳双眼赤红,她恨,她悔,她只想立刻撕碎这些人,然后冲去宫里将无能的永兴帝打死!
什么大局为重,什么隐忍等待,什么收网歼灭,她该在科举舞弊案出现的那天,便直接闹他个天翻地覆,仇人政敌,就该直接杀掉,杀他个斩草除根片甲不留,为什么要亲入阴谋局,这从来不是她最擅长的!
关无艳紧咬牙根,紧握的双拳,掌心已被掐出血来,再回神,一双铁链被锦一拿在手中:“关千户,还是乖乖就范吧,咱也不要你的命,上头的大人们要你活着,多么仁慈。”
锦十九面有一瞬挣扎,但还是将刀尖抵在展和风颈上,又是一点血冒出。
关无艳被包围,看不到展和风因为这丝新的疼痛有了清醒。
铁链尖利一头被锦一运功飞起,直直穿过关无艳一侧琵琶骨,她没有躲,只是被带着踉跄了一步,眼神仍是盯向人群后展和风的方向。
“艳艳!”
“啊,我跟你们拼了!”崔银莲冲了出去,却被一拳打落在地,当即人事不知。
“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放开!”同一时间,后方锦十九突然凄厉大喊。
“娘子,跑,不要管我们,跑!”展和风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他头侧,锦十九的下方要紧处。
锦一见势不好,将铁链一拉,手掌化爪,欲要制住被拉近前的关无艳再说。
然后他看到近在眼前的关无艳诡异一笑,手上的匕首转瞬间被夺走,接着便是寒光一闪,他的头颅飞起又落地,死不瞑目。
怎么会,怎么会呢?这药不该限制住对方内力行动吗?为什么她还能这么快!
中毒受伤乃至濒死,那是贯穿关无艳整个人生的平常体验,以她的意志,又怎么可能因此就任人宰割呢?
无非是软肋在前,她不能动,不敢反抗罢了。
可是爱哭的崔银莲可以不惧生死,没有武艺身受重伤的展和风此刻也正爬动着,豁出命去拦截手能够到的每一双腿,只为了让她关无艳不要受限,让她跑,让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