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和风及时让开,王青青等围到床头嘘寒问暖,关无艳坐起身随意应着,视线穿过几人中间,看向了房门那处。
吴娇娇正向她表哥行礼问好,因着从寒冷处骤然到了温暖的室内,她的脸颊泛起红晕,更显得娇俏可人。
展和风也只礼貌地问了声“近日可好”而已,吴娇娇回了好,便转身站到了王青青等人后面,眼中全是对病人的真诚关切。
表哥表妹短短的来回,在关无艳眼中却是漫长一幕。
她不看吴娇娇,直接问王青青:“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王青青便道:“你不是和婶子说,娇娇可以来学刺绣嘛,婶子出摊时顺路和我说了,我便去找了娇娇,正好一起来看你。”
婆婆速度还真快,关无艳这般想。
吴娇娇趁着无人应话的空隙出声了:“表嫂,多谢你为我着想,我一定好好和青青姐学刺绣,日后也定然不会将手艺外传的。”
王青青莞尔一笑:“我既教你,便不怕你外传,女子挣银钱的门路本就少,刺绣也并不容易,若是多些女子学会,我只有替人高兴的份。”
其他几位跟着点头,关无艳则在思索片刻后直言道:
“不必谢我,我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另外,等日后挣到银子了,你别傻乎乎地全部交给你娘,多少要给自己藏一些。”
至于为什么,吴娇娇心里想必也明白。
果然,虽然吴娇娇听得瞪圆了眼睛,但很快便似受到某种鼓舞般,她使劲点了点头,甚至攥紧了拳头以表达她的坚定。
听劝的人都可爱,关无艳便多看了她几眼,随后她往床上一躺:“困了,你们回吧。”
都自己人,也不必勉强应酬,实在也是人一多,空间变得逼仄,头脑昏沉的感觉更重了。
等人散去,展和风又开始念书。
这一回,关无艳听着听着背过身去,改成面向已经昏昏欲睡的李宝珠。
她突然间想,若自己一直当个假娘子,展和风岂不是娶不到真娘子?
所以还是有时间限定的吧。
崔银莲将她留下,希望她待在安稳地方,但关知县的案子一旦定下,若再无孝道捆绑,若天意不再束缚,便是崔银莲,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她了吧?
若她走了,崔银莲将是别人的婆婆,展和风将是其他女子的相公。
今日对她的好,将来会翻倍给予另一个人……
关无艳突觉浑身发冷,她断然打住思绪,将自己裹得更加严实,并将此刻的不适,归咎于她病了。
对,一定是因为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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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自觉发热退去便算痊愈的关无艳,在两套衣裙之间纠结片刻,到底是选择了深色的厚棉袄裙。
屋内只她一人,崔银莲带走了夜里爱闹腾的李宝珠,关无艳换好衣裙,先行熄灭了烛火,不久后,整个展家小院陷入寂静黑暗之中。
关无艳悄然出了房门,无声翻过了院墙。
夜很黑,今晚没有月光照路,繁星也都跟着隐去,预示着明日天气可能有变。
关无艳这般想着,经过隔壁李家时,下意识转头看上一眼,透过院门缝隙,发现内里仍亮着微弱灯光,紧接着有脚步声响起。
声音不大且有些沉重,关无艳回忆这家的读书人,身形确实有些圆润,不知他这么晚不睡是要做什么,总不会还有心思读书吧?
也只是这么一想罢了,关无艳脚下不停,很快走出巷子,离开了北坊这一片。
夜风刺骨,关无艳将围脖往上拉了拉遮挡住半张脸,鼻子仍是堵的,略有些不好受,却不妨碍关无艳加快了速度,奔向她从未到过的南坊。
荒废宅子很是好找,因为山脚下只此一家。
宅子很大院墙很高,外观看着也算完好,周遭却满是杂草野丛,不知荒废的原因为何,或者它根本就属于锦衣卫,是故意布置成这样的。
关无艳到了高大厚重的院门前,试探着一推,门便开了,再绕过影壁,眼前顿时一亮。
第一进的院子非常空阔,两边有木架,顶上支着许多火把,光亮下正当中,站着一群黑衣人。
说实话,他们看着就不像好人。
都是暗色打扮,自己这叫朴素,对面人那叫鬼祟。
同样一身黑的胡长生站了出来,冲关无艳挥挥手示意她上前,背后那群鬼祟的,神色从警惕变成了惊讶。
关无艳走近的同时,有人疑惑出声:“你是女的?怎么是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