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分明不想责罚贵妃,但对着她却用“跋扈”这样的字眼形容贵妃,时舒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皇上是在彰显自己的无私,那为贵妃开脱这件事,就只能是由她来做了。
时舒心情略复杂,她在府里就和高贵妃闹过一次,还讹走了她一匹缂丝,这事儿皇上应该不至于全然不知。
这会儿居然到她面前来指望着她说高贵妃的好话?
要是她不说,是违逆圣意,说了,那皇上日后回想起来,会不会反倒觉得她为人虚伪,只会奉承,满嘴里没一句实话。
更是和原身“老好人”的人设完全背离。
以往在皇上心目中仅剩的那点好印象,也会被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皇上比她更早发现不对,高氏骄纵,从前不是没有为难过哲妃,如此,哲妃又怎么会为高氏说好话?
然而话已出口,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何况这件事他也就只能跟哲妃开口了,娴妃如今还在禁足,纯嫔说话分量又太轻。
他早已做好了哲妃趁机踩贵妃一脚的准备,倒也不打算责备她,哲妃从前性子怯懦,如今好不容易立起来一点,能护着大格格了,他就算是为了孩子,也会给她该有的体面。
皇上摸着扳指沉沉想,若是哲妃为贵妃说两句好话,其实也是无妨的。贵妃位尊,性子一向不大好,哲妃要是不想之后被为难,也只能说出违心的话来。
只是如此,从前那个温婉和善,心思实诚的富察氏,他大约是再也见不到了。
然而以上两种情况却都没有发生,他只见哲妃怔愣了片刻,直白地问道:“皇上说的可是妾身和娴妃把自己份例里的牛乳让给贵妃一事?”
皇上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面容微滞:“让给贵妃?”
这些日子来,他听过嫔妃们添油加醋的告状,也得了内务府粉饰太平的奏报,更叫人私下了解了内情,然而以上种种说话,无一和哲妃所说相符。
时舒点头,“是啊,妾身叫人去取份例时,正巧碰上了贵妃那边的人,说贵妃病了,又爱喝这个,说娴妃已让了一部分给贵妃,妾身也便跟着让了一些。”
皇上看着她面上不似作伪的表情,满脸都是对贵妃的信任,和自己做了好事儿的自豪,但心中仍有些怀疑,嘴上就道:“贵妃说她病了,你就真信了?”
时舒惊讶了一瞬:“皇后娘娘都免了贵妃请安,难不成还有假?”
皇上哑然,瞧着她理直气壮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有些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富察氏真的学聪明了吗?可他怎么瞧着她还是从前那蠢蠢呆呆的老好人样子?
无奈之余,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他心中陡然一松,像是解开了什么桎梏般,随口就道:“朕可是记得你从前和贵妃不睦,还在朕跟前说过她不少坏话呢,怎么如今不记仇了?”
时舒停下来回想了下,原身似乎还真的说过,不过这不要紧,反正她接下来立的是个老好人的人设,老好人怎么会记仇呢?老好人就算记仇了,也只会以怨报德。
她笑了笑道:“妾身那时候年轻气盛,皇上还记着呢?贵妃虽说心直口快了些,可她又从没有坏心,且如今瞧着,倒是颇有些孩子气,况且她病着,这时候哪能计较这么多呢?”
这话算是说到了皇上心里,皇上一直以来宠着贵妃的最大原因,可不就是贵妃这独得的一团孩子气,正如幼时初见的时候,她与王府里的女孩儿们都不一样,既有官家出身的风范,又没有被教条约束过的痕迹,简而言之,就是比大家闺秀要活泼,又比小家碧玉多了几分大气,而且还不会虚头巴脑的,那么鲜活而真实。
对于当时还是王府阿哥的皇上而言,颇为有趣。
而贵妃的性子就在皇上的纵容下,多年都未曾更改,白月光始终都还是白月光。
皇上听了时舒这番话,总算在她这里找到了些许认同感,而且因着原身的老好人,心眼实诚等属性,皇上觉得她说的话有八九分都是出自于真心。
从前只觉得富察氏不够聪慧,可眼下,她对贵妃的看法竟和自己是一样的,皇上忽然觉得她是大智若愚了。
第四十二章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 时舒能感觉到皇上的心情正在逐渐转好,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此事贵妃虽不占理,但皇上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 有意宽恕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