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暗叹一声,父母不慈,到头来难为的总是孩子,师娘拍了拍林芳的手。
林芳一走,陆泓谦立马坐立不安起来,刚刚那一出闹剧,明显就是林家早有安排,看人神情,也不知道人怎么样。
正神思不属间,突然听林奶奶道,“这孩子叫陆泓谦是吧。”
“是,您叫我泓谦就好。” 陆泓谦闻言立马站了起来,端端正正。
林奶奶看着格外齐整的小伙子心神一动,顺水推舟道,“你赵婶不说我都忘了,老婆子麻烦你个事,告诉小芳顺便去家里抱个西瓜来。”
按这个时候习俗,定亲的男女只要不过分,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倒是能正大光明的彼此多多往来。
被点名的陆泓谦一怔,在众人打趣的眼神下也不推迟,僵硬的站起身,点点头就阔步追了上去。
看着儿子脚步匆匆的背影,陆母不禁感慨万分,摇摇头,儿大不中留啊。
眼神一整,陆母整个人气场都变了,从小到大,儿子难得有求于自己一回,为了不让儿子砸手里,今日这事怎么着也要给办漂亮了。
“亲家母,你看这聘礼……”
林芳低头一路小跑到小林校长那,才发现自己没师娘屋里的钥匙。
这是一栋典型红砖青瓦的农家小院,院子还奢侈的铺了一地的红砖,平平整整,打扫的很是干净。
这是小林校长给大儿子新盖的婚房,只是儿子儿媳在城里做个体户开店,白日里也就没啥人,此刻安安静静,空落落的好像天地间只有林芳一人。
等陆泓谦气喘吁吁赶来的时候,就看到林芳托着下巴静静地靠在树下,盛夏滚烫的阳光透过稀疏的叶隙撒了她一身,但她似乎毫无察觉,目光悠长,不知落下何方。
遥远而虚晃。
“林芳~” 陆泓谦的声音有些高昂。
林芳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波澜不惊,像是悲天悯人的神衹,纵世间悲欢离合,万事不曾入眼底。
陆泓谦心底一紧,站到人身前,声音低沉,带着自己也没注意的紧迫,“在想什么?”
陆泓谦总有种错觉,明明人就在眼前,可又感觉很远很远,远到他稍不注意,人可能就再也抓不住了。
屏息凝气,好像只有一瞬,又好像隔了很久,陆泓谦才见林芳摇了摇头,转瞬又成了那个笑意盈盈的小姑娘。
只见对方弯起了眉眼,朝他浅浅的笑着,“师娘让你过来的?”
语气清浅而平淡,仿若刚才眼底的迷茫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陆泓谦手指紧紧握住,飞快的摇了摇头,“是奶奶让我过来告诉你,去家里抱个西瓜回去。”
林芳点点头明白了,她估摸是大人故意支开陆泓谦过来,为着让要定亲的俩人借机说会话呢。
“那去大伯那吧,我没拿师娘屋的钥匙……” 林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前面准备带路。
“我们结婚吧。” 陆泓谦突然打断了林芳。
林芳扭头,只见陆泓谦紧抿着唇,一脸郑重,“林芳同志,我们直接结婚吧。”
如若最初只是因为资料而起的怜惜,那么亲眼所见,一步一步看着人走到现在,就只剩心疼,恨不得拥人入怀,以身相替,而不是站在这里连挡风遮雨的资格都没。
他迫不及待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资格,想免人忧,免人恼,想人永远笑的明媚快乐,而不是眼底含愁强颜欢笑。
清冷隽秀的青年眼神熠熠,目光坚定,那眼底的光过于刺眼,刺眼到让林芳忍不住低眉敛目避开。
‘”我会对你真诚,对你好,我以陆家的名义保证,以后我……” 陆泓谦心底焦急,只恨自己嘴笨口拙,连话也说不好。
“对不起!” 林芳低头,有些狼狈的避开了陆泓谦灼灼的视线。
陆泓谦怔住。
林芳抬头,好似看着他,又好似不在看他,声音飘忽,一字一句说得很轻,却又很清晰,直入心底,“我这人胆小,怕若有一天,有人说我一文不值,廉价,倒贴……”
这时候大家都是保媒拉纤认识,往往相亲都是先定亲,等三五个月再结婚,也是对女方的尊重。
她可以不顾礼节直接结婚,她甚至可以不要陆家的聘礼,毕竟林家那么恶心人,让林家分文不得不是更能解气么。
可她吃了一次礼教的苦,至今都未摆脱,她又怎敢再冒险行差踏错一步。
多活一世,她才深刻明白世俗有多少枷锁,她做不了蔑视者,只能努力先护好自己。
杯弓蛇影,惊弓之鸟,多么讽刺的教训,可事实如此,她就活成了这个样子,兢兢战战,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