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悠悠,小小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李青鹏一拍桌子,伸手就要打到宁悠悠身上,是李军结结实实地替宁悠悠挨了这一下。
没错,那个一直沉默的,局促的小老头,从西图澜娅餐厅疾步冲到了宁悠悠面前,抱着宁悠悠,替她挨了这一下。
李军在这个家的存在感一直都很弱。
女儿们挨打的时候他没站出来过,女儿们被迫出走的时候他也没站出来过,他好像一直这样沉默着。
可就是这样在这个家里一无是处的李军,让李青禾继续读了书;在李青梅做生意出了事的时候骑三轮载着她回了家;也是他,在李青萍坟前抽了一夜的烟。
这一下,让李军本就佝偻的腰更弯了。
他忍着痛说道,“凤儿,按孩子们的意思来吧。”
“你少叫我!”窦凤声音更大了,“你这会出来做什么好人?我为了你们李家付出了多少!早知道就听我爹的,让你入赘,让你们全都跟着姓窦。”
“凤儿,萍萍不在了,一家子人过年都凑不齐几个,你不难过吗?”
李军说话的声音像是陈年失修的木头门,发出的是吱吱呀呀老朽的声音。
可在那其中,也有哀叹与悲鸣。
“凤儿,我知道你要强,知道你心疼鹏鹏,可咱们真得对不起这几个闺女们,你要怪就怪我,是我没本事,以后我伺候你,咱不指着孩子们。”
“我对不起谁了?我对不起谁了?”
窦凤还在指天骂地无差别地骂这在座的所有人,大家都变得沉默,仿佛又回到了二三十年前的家里,那个家里只有一种声音——窦凤的叫骂声。
他们始终没有逃离这座窦凤以母爱为囚的牢笼。
而李军的一生,大概只活了这么几个抗争的瞬间,剩下的日子,只是得过且过。
李军看自己说的话也没什么效果,对着几个女儿不好意地说笑了笑,拘谨地说,“是爹不好,是爹不好。”
李青禾忽然想起读高中的时候,李军偷了家里钱帮她交了学费后,她被打得起不来床的那晚。
李军也是这样,在她的床前,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也是这一瞬间,她才恍惚察觉,自己也曾在这个家里感受过一丝父爱,却被自己忽略了。
李青禾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她哭着问,“咱们这家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啊,爹。”
“爹也想知道啊。”
李军松开宁悠悠,想要去给李青禾擦擦眼泪,结果他一松手,宁悠悠竟然直接倒在了地上。
“ʝʂɠ悠悠!”
时刻关注着宁悠悠动向的廖子璇,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把晕倒在地的宁悠悠抱了起来,大步往门口走去。
“青芸阿姨,开车了吗?”
李青芸也跟着站起来,“开了开了,去医院,最近的是——”
李青梅脱口而出,“人民医院!”
接着,她拿出手机来,翻着通讯录,“我跟你们一起去,我有朋友在人民医院当大夫,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好好好,快去。”
窦凤也有些慌了,“我们也去,鹏鹏,开车带我们一起去,一起去。”
“好好好,走走走。”
众人在混乱中离开了,许春天和林昂想起来李琳还在卧室里,跑过去敲了敲卧室的门。
李琳很快开了门,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
许春天有些心疼,好多大人以为孩子还小,很多事情不清楚,其实每个孩子心里都有一杆秤,他们看得很清楚。
“很辛苦吧。”许春天俯身摸了摸李琳的头发,“一会让阿姨先看着吃饭,你在家里乖乖等,不要乱跑。”
“我想一起去。”
李琳小心翼翼地说,“我知道姐姐生我爸的气,可我还是想去陪陪她。我想去看看姐姐,可以吗?”
许春天一笑,“那是你姐姐,当然可以了。”
林昂颔首,“那就快些下楼,我叫个出租车,咱们紧紧追上去吧,子璇没拿手机,我怕联系不上。”
林昂说着,晃了晃廖子璇落在餐桌上的手机。
“她这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啊。”许春天无奈地笑笑,“真是拿她没辙。”
林昂问道,“可你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她吗?”
热烈而鲜活,愿意为了自己心底坚守的东西一往无前。
许春天反问,“你不也是?”
这次,林昂没有左顾而言他,他直面了这个问题,郑重地回答道,“是的,我喜欢这样的廖子璇,意气风发的、勇敢无畏的廖子璇。”
“那要是有一天,子璇变了,不再是这样了,你还会喜欢吗?”
“我不知道。”林昂很诚实地说道,“但我不想她变成那个样子,那说明她认输了,我不想她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