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山后的叶芝每日忙不迭的。
首先是教松儿说话识字接人待物。虽然云华山都是仙道中人,见怪不怪了,但这么小犬一般的小人儿动不动就嗖嗖的乱蹿乱躲乱拿乱吃,也很是头疼。不过小孩子倒是学得快,何况还有个重黎,随时听从叶芝调遣,一个瞬移就捉了来,这个巨人般的身子,吓唬的松儿一愣一愣的。
自打回来后,不仅重黎的魂未再出现过,魔黎也未再出现。寒露试了无数药方都不得解。叶芝探他记忆,翻来覆去也不过是两处场景,一是广袤无边的荒原,二是夹着涓涓细流的十ʝʂɠ里桃林。他们曾尝试要重黎施法取寒露的石,但这重黎竟然只会燃妖取石,若不是叶芝反应及时,寒露险些又烧着了。
开春时,叶芝又取了帝休树的花籽,在云华山寻着地儿埋种子,日日悉心照料着。叶芝是担心修不成灵根,化不得真身,到时候古树爷爷便无人可依了。这些古树爷爷都知道,但他更相信芝儿能修成真身。
“毕竟整天挂着,也不费力气的四处云游,岂不是比终日待在山上好?” 古树爷爷这般说着,便每日只劝芝儿多修炼,莫想些有的没的。
上巳日。
云隐修炼大成出关,一眼便看见寒露坐着峰头岩石上,两条小腿晃来晃去的。一霎如被春风拂过心湖,云隐轻轻唤了一声,“露露。”
寒露正仰着头看日头要过了午后,嘟嘟着嘴想师兄为何还不出关,是不是忘记了,突然听得这一声熟悉的温煦的呼唤,一兴奋一个跟头从上面栽了下来。
云隐飞身上前,接了她在怀里,两人打着转飘落了地上。
寒露脚落了地,眼睛一闪一闪的却只看着师兄那满目的星光。三个月没有看见这星眸啦!她想冲上去抱住师兄,却又忍住了,云隐见她方才要扑到怀里都张开了双臂,见她止住了,那张开的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寒露却是顺势抓了师兄的双臂,满心的欢喜原地的蹦哒着,笑着,“师兄出关啦!”
云隐见她如此开心,也开心的笑了。
冲虚重重的连咳了几声。
云隐这才注意到师父也在,忙转身作揖,“师父。”
冲虚看着他。忽伸出一掌击来,只见云隐未有任何动作,那掌力亦是毫无痕迹。可下一刹那,寒露身后的一丈高的峰头轰然碎塌,石岩都化作了春泥,那本是陡壁峭岩的高处,竟是转瞬变作了一亩良田。
“嚯!” 寒露愣愣的回头看着,芝儿岂不是可以再种棵帝休树苗了?
再回头,师父已转身下了凤凰顶。只见得师兄正定定的看着她,痴痴笑着,也不知在笑着什么。
寒露也笑,“今日轮到芝儿下山采买,重黎帮她。师父也许我们跟着下山。我们下山过节去!”
云隐笑着,“好。”
春和景明日,祓除畔浴时。男儿朱服耀路,女儿锦绮粲烂,临水宴欢。
寒露和叶芝蹲在池边,巴巴等着流来的觞,一个取了来是酒,一个取了来是颗煮熟了的鸡蛋,便似那没见过鸡蛋和酒的野孩子般,笑得很是开心。
夜色将近,东西采买齐了,悉数装了灵袋,几人该回去了。可是那月儿都挂了树梢,灯火已点点亮起。云隐和寒露的步子却是越发的慢了。
叶芝看两人的样子,道了声和重黎去临街凑个热闹,便拉了重黎拐了个街角。
寒露见叶芝走时还冲她眨了眼,脸霎时通红,小声嗔怪着“臭芝儿”, 嘴角却带着笑意。再一回头,却不见了师兄。她眉头蹙了,四顾一圈,一转头,面前忽地一捧鲜红欲滴的芍药花。
“露露,喜欢么?” 云隐笑着。
“师兄哪里摘的?” 寒露惊喜的看着那重重叠叠的像一个个粉色大包子的芍药。
“那边买的。” 云隐指了指不远处。
寒露嗅着花,笑道,“师兄可知上巳日这花是不能乱送的。” 她想到师兄曾经说过“能有何物是师兄不能送你的”,又道,“怕师兄只是......”
“我知道。” 云隐轻柔道。
寒露微愣,仰头,正碰上云隐温煦的甚至有些灼热的目光。
“许多日不见了,” 云隐道,“露露可还思念我?”
寒露脸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狡黠地笑着,“师兄......是不是想死我啦?”
云隐眸色闪烁,方欲开口,却忽地止住,眉头紧皱,目光凛然,忽地将寒露紧紧扣在了怀里,手里的花落了地上。
寒露呆愣得贴在了师兄胸前,抬头见他正仰着头望天。
夜空早没了月色,浓厚的乌云好似一巨大的手掌,已压了头顶。
云隐左手紧裹着寒露,右手起掌,一股青白气息在掌中凝结,扩大,瞬间腾起,那气息卷起了四面八方的春日水汽,待触到那乌云时,已汇聚为一朵浓郁的云气,竟是硬生生将那乌云抵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