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尴尬地说:“娘,没想到你还挺操心,国库的事你也管。”
他娘说:“我自然要操心。我儿子再历练几年,将来要当父母官的,那我就是老百姓的奶奶,国库里都是我孙子孙女的钱,我能不操心嘛。”
周衍没撑住笑出了声,李默一脸尴尬,他娘笑着问周衍:“世子说呢?”周衍笑着点头:“老夫人言之有理。”
周衍去看李默,李默两只袖子挽到了大手臂,在一只很大的木盆里揉一大团面,这似乎是个力气活,李默穿着单衣脸上还热出了薄红。
“怎么和这么多面,做什么用?”
李默:“做馍,多揉揉上劲儿,做出来的馍香。快过年了,过年走亲戚送礼的。”
周衍:“过年就送这个?”
李默:“我们老百姓都送这些。”
他娘补充道:“今年我家的馍肯定是头一份儿!我们做枣花馍,做两层一朵的,每朵六个花褶子、放三颗枣,体面!”
原来老夫人坐那儿弄枣子是做馍用的,周衍看向了炕桌上老夫人端给他的一碗枣,他尝了一颗,确实很甜。
老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眶有点红,她叹道:“我儿勤勉,这两年在太子爷身边鞍前马后,昼夜随侍,想来办差很得力,所以太子去了西北那么远的地方还想得起他,年底差人给阿默送了西北产的大枣。”
说着她站起身,走到门边,对着大雪纷飞的天空深深做了三个揖,“皇恩浩荡啊……”
周衍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那枣又不甜了。
李默红着脸垂着头揉面,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小世子,面揉好了,得放在暖和的地方醒发。”
这屋里唯一暖和的地方恐怕就是周衍身边的炭盆的,他道:“放过来吧。我不冷了。”
李默把木盆放在周衍身边,然后找了一块粗麻白布盖住面团。
“为什么要盖上?”
李默逗他:“盖着好睡觉。”
“为什么要放在暖和的地方?”
“放在暖和的地方它才会喘气儿,会喘气了才会长大。”
周衍诧异道:“它还会长大?!”
他忍不住揭开麻布往里看了一眼,椭圆的面团又白又光,胖乎乎的像个小娃娃。
老夫人也看了一眼,笑道:“阿默,娘老眼昏花了,乍一看还真像你小时候,也是这么胖这么白,也是睡在这个木盆里。”
李默:“娘……这木盆……”
他娘说:“怕什么,我洗得干干净净的。”
她转头对周衍絮叨:“世子,我家阿默生在夏天,三个月就能满床滚了,夜里我和他爹都睡不好。我老婆婆说,把孩子捆起来他就翻不动了,我们舍不得。有一天,他爹找木匠打了个新木盆,说把阿默放在盆子里,他就不能满床翻了,这法子果然是奏效的。夏天,我阿默光溜溜地躺在这个盆子里,又胖又白,就和这团面一样。您瞧瞧,一转眼,面娃娃就长这么大啦。”
周衍想,总算知道探花郎的碎嘴像谁了。不过他竟不觉得老夫人聒噪,听得颇有趣。李默皮肤和面团一样很白很白,所以动不动就容易泛红,像是粉白的花瓣一样。
周衍坐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该走了,可是他又好奇面团娃娃长大了是什么样,所以一直等着。
李默见他干坐着没有消遣,心里过意不去,他去自己屋里翻箱倒柜,找到一个木雕小兵,一把木剑,一个九连环,都拿出来摊到炕桌上,“小世子,我这儿没什么可玩的……”
周衍看了眼歪瓜裂枣的小兵、五寸长的木剑、只剩六个环的九连环,眯了眯眼说:“世子就世子,你干嘛总加个‘小’字?”
他真的已经忍了很久了!
“我已十五了,不玩玩具。”
李默诧异地说:“世子何时的生辰?”
周衍喝了口茶,不搭理他。
“我竟不知,白瞎了世子对李默的诸多关照,实在是……”他十分愧疚,居然忘了早早打听一下世子的生辰。
周衍心想:你知道就好,十一月初六,左等右等不见你上门……
“世子,小人给你做碗寿面吧,就当是补送的贺仪。”李默忽然道。
老夫人立马提了一小袋面来,又悄声对李默说:“我去把那两个鸡蛋还有猪油拿出来。”
李默轻轻点了点头。外面这样大的雪,想那卖肉的也不会出摊,年关上家家户户都在筹措着过年,上谁家借也不适合,就做个鸡蛋面,世子应当不会计较。
他去厨房里做长寿面,周衍竟也跟了过来,小孩子好奇心重,李默便随他跟着。
“刚刚不是和了面么,怎么又要和面?”
李默笑道:“刚刚那个是发面,放了老面疙瘩的,做面条可不行。”他说着往面粉里磕了一个鸡蛋,“我给世子做鸡蛋面,和得硬硬的,吃起来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