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用过晚膳便往荣禧堂去,一路上丫鬟婆子们,都如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一直到院门口,竟是连一个凑上来的都没有。显然,元春这事儿对于荣国府打击极大,二人正准备进去,忽见老太太跟前的一个丫鬟过来。
“给姨太太请安,给宝姑娘请安。姨太太还请这边来,如今咱们家大老爷并太太,和东府的珍大爷太太都在里边呢。”
听闻此言,宝钗转头看向自己母亲轻声地说道:
“既这样,咱们先回去。等到明日,我们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前面这句话自然是说与自己母亲听,后边的却是说给这丫鬟的。
“姑娘放心,等一会子,奴婢便禀告老太太。”她抿嘴一笑,露出腮边的一个小酒窝。
宝钗点点头,不再多言便和薛姨妈往回走,和自己母亲的惶恐不安相比,她的心头却是稳定许多。
“珍珠,老太太问,可是外面有客来?”
薛姨妈二人刚走,便瞧见鸳鸯,挑开帘子走出来,瞅着往院子里走的珍珠问道。
贾府里伺候老太太的八个丫鬟,都是有各自的名字,其中原本的珍珠被给了宝玉,后改了袭人,老太太这里便添了新的珍珠。
此时她听到鸳鸯喊自己的名字,有些无奈地小声地呢喃着:“这名字真晦气。”
鸳鸯耳朵最尖,此时听她模模糊糊地说了什么,有些好奇地打量对方:“说什么呢?还不赶紧说是谁来了?”
珍珠笑着摇摇头,指了指门口,悄悄地在鸳鸯耳嘟囔着:“还能是谁,东北角的贵客呗。不过今儿这样子,好像不大自在的模样。”
听了这话,鸳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眼中划过些许不喜,她拧了一把珍珠的腮边说道:“小蹄子又作死呢,为了你这张嘴,平白不知挨了多少打骂,如今还不注意。
不管她们来做什么,终究是二太太娘家的人,该给的体面哪能缺了一分。”
珍珠吐吐舌头轻轻地点头,见鸳鸯又往屋里走,也是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好。
只是她虽是个奴才,却也看不上,为了攀附富贵,将自己的女儿扔出去受罪的。
真当这世家大族是那么好进的?真真是,被权势蒙了眼。
珍珠心中不屑,却也回到了门下,本来她是贾母身旁的大丫鬟,是不用在这儿等着伺候的。
不过今日特殊,里边不但人多,而且事态严峻,因此她便守在这里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她刚站定,却听得另一边鸳鸯向贾母禀告。
“老太太,才刚是姨太太过来,她知道老太太这儿忙,便让珍珠带话,明儿再来请安。”鸳鸯口中说着,又去给贾母众人换上一杯新茶。看对方的颜色稍霁,这才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位于下首的凤姐。
瞧着凤姐,脸色有些难看,鸳鸯心头暗叹一声,却也不再多言,悄悄地退回到贾母的身后。
王夫人这会儿可顾不得其他,就算是听到自己亲妹妹来过,也丝毫没有让其有半分的风神,只一心一意地在贾母面前哭。
“老太太,我们元儿受了大冤屈了,这日后可怎么办呢。且别说她入宫这么多年,蹉跎年华。
便说被那起子小人诬陷,又去了见不得人的地方,如今竟又随随便便被指婚,这日后可怎么办呢。”
这番话,已经被她翻来覆去不知说了多少回。此时在座的众人,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直响,脑袋一阵阵地发疼。
贾珍求救似地看向贾赦,眼中全是哀求。
好叔叔让她停了哭声吧。
贾赦撇了撇嘴,白了贾珍一眼,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反倒是一旁的邢夫人瞧着王夫人的哭嚎,眼中闪过不屑,用帕子遮了遮上翘的嘴角。
往日里的威风都不知道哪去了,如今倒显出来,这等的模样。
想起王夫人以前对自己,那透着两分不屑的眼神,邢夫人更觉得解气。她端起旁边的茶,撇下浮沫,润润嗓子,语气中带着几分装模作样:
“弟妹快别哭了,倒叫咱们心都快碎了。如今圣旨已经下了,老太太又能怎样?总不能去抗旨吧,要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如今不管如何,也有这圣上的指婚,咱们只能笑着应承,哪里在能这里哭嚎。
若是一时,被那起子小人告了状,万一两位圣人怀疑咱们另有居心,到时岂不是连累全家。”
邢夫人本来不过是说风凉话,可是随着话说下去,她自己也有些吓得,带着些许不安的眼神瞟了瞟外边。
“正是如此,婶子还是不要如此,不管如何,大妹妹那边已经是定了的,咱们只能认了。”贾珍也出言劝解,毕竟如今这事儿的确是有些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