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戚钰旧伤刚好,又添一身新伤, 嘴一瘪, 也哭了。
就是不知是哭自己爹不疼娘不爱,还是哭程敬事事藏在心里, 半句都没与他讲。
倒是祠堂外焦灼的白珠儿, 半晌后终是没忍住,进来劝了一句。
“此事也不是二爷一个人的决定……”
她虽不知戚钰与谢蕴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是那日谢蕴离府之后, 戚钰一个人在门前站了许久的事,她是知道的。
可虽说长嫂如母,但永嘉公主还好端端在这儿呢,公爹也在, 当真是没有白珠儿开口的份儿,被戚显冷冷瞥了一眼, 她顿时话音消失, 抿着唇低下了头。
眼眶却是忍不住一热, 不知是委屈还是什么。
都说小别胜新婚, 她盼了他许久, 却不想一回来是这般……
小叔子挨家法, 脱了外袍, 只穿着中衣, 她也不好在场,默默又退了出去, 侯在门口。
里面倒是没动静了,只能听见戚显冷淡训斥声, 和永嘉公主呜呜哭声。
少顷,一叠脚步声靠近,永嘉公主与国公爷先行出来,后面是戚显和被小厮搀扶着的戚钰。
“你随我来。”
一道声音响在头顶,白珠儿心口一紧,随之迈步。
已近黄昏,给戚显、戚钰办的接风宴在晚上。
但是瞧着这情形,怕是用不成了。
确实没用成,当夜戚钰发了高热,大半夜的,国公府人仰马翻的请大夫,煎药。
翌日一早,戚显着朝服入宫。
剿灭叛贼有功,为首者自尽也该罚,但二者不可等量。
张襄云战功显赫,再往上封,便是爵位,一门出两爵,官家忌惮,心有成算,视线落去问:“张将军想要何奖赏?”
张襄云心里也明白,当即跪拜道:“禀陛下,臣教子无方,犬子如今在牢狱,臣想要与陛下求一恩典,用这军功,换犬子出狱,还望陛下成全!”
话音刚落,官家还未开口,便有言官站出来道:“祖宗有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张将军爱子之心众人皆知,但令郎君作奸犯科之事,板上钉钉,只等秋后问斩,奖赏与宽恕是两桩事,若是今日陛下允了,被令郎戕害的良家女子当如何?百姓又会如何议论?”
张襄云神色变了两瞬,抬头高呼:“陛下……”
“启禀陛下,臣也以为,张将军所言不妥。”又一言官站了出来。
官家微微皱眉,却是见自己外甥也凑热闹似的站了出来,顿时眼皮一跳,道:“你一武将掺和什么,站回去。”
戚显没动,行了一礼道:“禀陛下,臣倒是有一法子。”
官家头疼,敷衍道:“说来听听。”
“是”,戚显应道,“臣以为,张将军想以军功换张寅性命,实乃人之常情,陛下仁慈,白发人送黑发人之事残忍,可变通一二。张将军经此一事,该是知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爱之深,责之切。当然,几位大人也说得有理,陛下可以张将军之军功,饶其命,但不恕其罪,让张寅以戴罪之身,出发北疆,自己以军功,换其罪名宽恕……”
张襄云顿时神色大骇,连忙喊:“不……”
“祖辈功绩荣誉,不是给儿孙来败的,陛下以为如何?”戚显将话说完。
官家没说话,眸色沉沉的盯着他。
戚显与众位朝臣一般,微微躬身,但没躲没避。
底下言官议论声起。
片刻后,听得一声:“可。”
张襄云顿时瘫软在地,失了魂智。
轮得封赏戚显时,官家才知他方才进言为何。
戚显跪拜,以额触地,道:“臣愿以功绩,以官职,换程怀一命。另,戚钰在此战中有功,他托臣与陛下言禀,长坂坡肃清叛军,有程敬一份功绩,二十护卫为证,戚钰的那份恩赏,陛下若是应允,也可归于程敬,永安侯府之罪,虽非程敬兄弟二人之过,但血亲相连,难逃连坐之罪,但求陛下饶他们一命。”
永安侯府之事,昨日大理寺连夜彻查,虽是陈年旧事,但程敬、程怀已坦言,并不难查,今日一早,大理寺便呈上了御前。
崔氏是名门望族,再者,他们查过,程怀写的那封休书,确实在出发江陵之前,是以,崔芙被撇在此事之外。
但窝藏、勾结叛贼逆党,还有永安侯府太夫人手上十几条人命,属实无误,程家满门,便是斩首都是轻刑罚。
官家怒极反笑,“你是在与朕谈条件?”
“臣不敢。”戚显咬紧下颌道。
他入官场几年,自是知晓那些利益勾结,也不会如戚钰那般莽撞,横冲直撞。
戚钰发着热,嘴也不如平时硬,知江陵战事起,这才带着程敬和二十护卫去救他,他迷糊所求之事,戚显不求能办成,但愿尽全力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