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多谢,但是崔芙,你不能带走。”程敬深吸口气,勉强好声好气道。
“你以什么身份拦我?”谢蕴问。
程敬视线错开两寸,只是道:“我在这儿,她便走不了。”
门外戚钰一颗心提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这两人都死犟,他谁都劝不了。
程敬这话,谢蕴是信的。
方才他调度用人,从府上管家到护卫,谢蕴便知晓,如今虽是崔芙管家,但这实权却是在程敬手上。
况且那时崔芙刚诊脉知晓有孕,程敬便知道了,恐怖如斯。
不愿多拉扯,谢蕴示意屋里的丫鬟都先出去。
戚钰犹豫一瞬,乖乖站在门前。
门关上,谢蕴方才道:“你所查之事,我可尽数告你,只一事,放崔芙走。”
程敬瞳孔骤然一缩,“你知道?!”
“你小娘,你幼弟,还有这府中其余妾室通房之子。”谢蕴道。
程敬瞧向她的倏然锐利,像两把匕首抵着她脖颈,稍一动,便能要她命。
藏在心里多年,就连戚钰,他都不曾吐露过一句。
这里的人都以为他年幼不记事,更何况生过一场重病,在床上昏昏沉沉半月,更是什么都不知。
“你如何知道的?”程敬压着语气问。
谢蕴:“无可奉告。”
见过前世,她知这桩辛密对他有多重要,不怕他不……
腹语还未说完。
却是听程敬突然怪异的笑了两声,令人毛骨悚然,那双眼睛赤.裸裸,眸底却是黑沉沉,脸上挂着放荡不羁的笑,说出的话却让人无从辩驳真假。
“你笑什么?”
话出口,谢蕴便知自己落了下风。
可身上阴森的感觉,让她想后退。
“给我下套?”程敬冷嗤一声,“凭你都能查到的东西,我又怎会查不出?”
谢蕴细眉微蹙,眼里闪过些怀疑。
不该是这时。
侯府毁在崔芙丧事后,此时他该还未查到才是!
“不劳你费尽心思做这桩交易,崔芙你带不走,那事我也不想听,这些年都等得了,再多几年又何妨?”程敬冷声道,视线越过她往内室看去。
朦朦胧胧,似是动了下。
“你!”
原本十拿九稳之事,却是不想被这混账掀了桌子,谢蕴面上的沉稳终是出现一丝裂痕。
程敬不知道,她口中所知的这些事,都是上世他查到的。
“你当要如何?”谢蕴怒道,又警告:“程敬,她是你长嫂!”
程敬捏在身侧的拳一紧,颧骨耸动一下,从喉间滚出一句:“你以为我要如何?”
气氛僵持间,内室传来很轻的一声。
“程敬,你来。”
对视着沉默一瞬,两人脚下皆动了。
谢蕴主动出了屋子,替他们阖上了门。
戚钰看着她,说不出安慰的话。
程敬那厮对他长嫂多欺辱,便是他,也奈何不了丝毫。
他知程敬藏着事,也知道谢蕴同样藏着。
但他们不说,他便愿意当做不知道。
里面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半刻后,那扇门从内打开,程敬抱着用锦被包裹着的崔芙出来了,身上盖着一件黑色披风。
谢蕴扫了眼程敬身上单薄的劲装,淡漠挪开视线,只吩咐人:“将箱笼装上车。”
“是,娘子。”
府外停着两辆马车,谢蕴在车前站定,与陪她奔波大半日的戚钰道:“郎君先回吧,此事我回府后,会自与母亲禀。”
戚钰还来不及因那称呼而欣喜,听见这句,疑惑问:“你不带崔娘子一同回家吗?”
“不了。”谢蕴摇头拒绝。
动静太大,与谁都不利。
“我……”
戚钰话还没说完,便被谢蕴出声打断。
“我先走了。”
谢蕴带着崔芙回了自己在邺都的宅子,三进院,端方秀丽。
前些时日才找人修葺过,到处都干干净净的。
听雪先她们一个时辰前过来,将门口积雪扫了,又在屋子里点了几个炭火盆,倒也不觉冷。
驾车的是程敬,马车停稳,不发一言的将崔芙抱了进去。
听雪瞧见,眼珠子险些瞪了出来。
她还记着,这人先前对崔姑娘甚是可恶!
只是这眼神瞪在身上,不痛不痒。
谢蕴没进去,站在廊下。
片刻后,程敬出来,只低声说了句:“照顾好她。”
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浓墨身影几步消失不见,谢蕴开门进去。
“辛苦你了。”崔芙轻声道。
谢蕴握着她的手摇摇头,“你好生休养,不必多想,我将问月和羌弥留下来照顾你。”
“不用,又阿鸢和青鱼在。”崔芙道。
“不必同我客气。”
安置好崔芙后,谢蕴便带着听雪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