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罢,来接娘子回家的周衡,当夜便被自己的小娘子罚着面壁思过了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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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暖日和风,谢氏流水宴已摆了三日。
戚国公府抬来的聘礼,整个姑苏府都瞧见了,谢氏不甘屈居人下,喜宴自也要配得上这样的煊赫的聘礼。
文人风骨,不屑高调,惹人非议,可在嫁女一事上,谢氏却非寻常。
来庆贺的礼宾络绎不绝,谢氏旁支也来了许多人,家里很是热闹。
周衡去当差了,谢萱倒是日日回娘家来,等着天黑时周衡下值顺道来接她回去,乐此不疲。
谢蕴这几日未出门,深在闺阁绣帕子。
自古女子成亲,要绣一方绣帕,给婆母敬茶时,拿给婆家瞧的,这是姑娘的脸面,也是娘家的脸面。
谢蕴先前出嫁时,绣的芍药。
这次,却是重瓣雪莲,层层叠叠,花蕊如丝。
忽的,面前烛火跳了一瞬,啪嗒一声轻响,有什么砸在了旁边的轩窗上。
谢蕴抬眼,往旁边的沙漏瞧了眼,已经快三更天了。
她将帕子放进绣线笸箩里,起身去将窗户撑开了。
日渐天暖,便是夜里也未见得凉。
夜色里,窗下站着一郎君,行为鬼祟,瞧见她,又忍不住笑。
浑身酒气,谢蕴无奈道:“不回去歇着,深更半夜翻我院墙做甚?”
这几日,前面请宴,戚钰不得闲。
本不该新郎亲自来提亲,可他既是坏了这项规矩,来贺礼的宾客前来,又不免想瞧瞧这新郎官儿。
戚钰极好说话,陪在谢叔父身侧,迎来送往的跟着应酬,对那些敬来的酒,来者不拒。
宴请三日,他醉了三日。
“我好想你。”戚钰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把糖放在窗沿上,“我们的喜糖。”
谢蕴心口一软,又泛起甜。
家里的喜糖、喜饼,茶果点心,她这里都不缺。
这几日他在前面应酬,谢蕴院子里也没少过人,妇人们都会在吃席前来她这儿坐坐,说几句吉祥话儿,讨个好彩头。
就连跟前伺候的听雪,这几日都要吃腻了。
可这是他拿来的,那些惦念在瞬间化与有形。
谢蕴拿起一颗,剥了糖纸放进嘴里,甜意在唇齿弥漫。
戚钰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瞧,眼巴巴的问:“甜吗?”
谢蕴勾勾手指,示意他站近些。
戚钰没动,晃晃脑袋,“我吃酒了,臭。”
“不妨事。”谢蕴语气清淡,似是话本子里引诱书生的狐妖。
戚钰在那目光下,往前挪了一步,身前贴着墙面,仰头便是她的脸。
谢蕴弯腰,与那散着酒气的唇轻贴,羞意渐渐浮上了面颊,那颗腻人的糖,抵开了他的齿关,滚了一片滚烫里。
不等他气息不稳的想要压制,反客为主,那道清香气息已然退开。
她眉眼舒展,在笑,似是因逗弄他而开心。
那些沉痛过往,在他心里扎了根,生了芽,他处处以她为尊,守着她的规矩,不愿唐突她。
那日那个拥抱后,他们再无亲近。
谢蕴在逗他,也是在告诉他。
那不是唐突,她爱慕他,是以也喜欢他与她亲近,她在逼他,要他自己跨过那些往事。
戚钰搭在窗沿边的手,绷起了青筋。
他想亲她,想抱他,想对她做尽那些下流事。
可他曾伤过她,他要等她愿意,她给他多少,他便接着多少。
谢蕴站在窗前,目光垂落在他脸上。
今日月色明亮,他仰起的脸,紧抿的唇,目光里的挣扎,她都瞧见了。
太虔诚了,她不是他拜的神佛,也不是九天仙女,莲座观音。
谢蕴深吸口气,抛却姑娘家的矜持,问:“不进来?”
“……”
“不想瞧瞧我的闺房?”
“……”
“今日铺了鸳鸯红锦被,你不想抱着我睡吗?”
戚钰胸膛急剧起伏着,本就吃了酒,身子发热,此时更是被她的话撩拨得浑身着了火。
两人对视,沉静几瞬。
戚钰似是落败一般,显得有些灰头土脸,眼神示意她往后站站,双手撑着窗沿翻了进来。
动作利落,身姿矫健,瞧着很是赏心悦目。
谢蕴不禁勾了勾唇,纤细手指往旁边湢室一指,道:“去沐浴。”
戚钰哪里敢吭声,甚至做贼似的小心放轻了脚步,生怕她院子里伺候的丫头听见动静。
谢蕴将窗沿上的糖,用帕子仔细包了,然后将窗阖好。
里面传来水声,谢蕴去将没绣好的帕子补了几针。
小片刻,一身水气的人走了出来,赤着劲瘦紧实的上身,用巾帕绞着头发上的水。
那是她方才用过的。
察觉到谢蕴的视线,戚钰略显窘迫道:“没有衣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