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几人,若论亲近,也只有被一口一个‘三哥’的王观了。
众目睽睽下,王观思忖一瞬,问:“我如何信你?”
程敬耸了耸肩,唇角带着几分笑,依旧是那副混不吝的劲儿,“我身无长物,三哥要什么?”
他说着,思索一瞬,不情不愿的从靴子里揪出两张银票,“就这么多了。”
王观:“……”
他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更别说伸手去接。
帐中凝滞的气氛忽变得有些好笑。
众将垂眼抿唇。
程敬啧了声,将那枚贴身藏着的私印拿了出来,“喏,这个。”
私印有些旧了,不知是用的年久,还是时常被把玩,但瞧得出来,是他心爱之物。
王观伸手接过,“我给你两千人马,若你敢存异心,害得他们性命——”
话未说完,程敬忽的掀袍跪下,拱手拜道:“必不负,君之意。”
众将出帐,率兵迎敌。
程敬随在队伍尾巴,将出帐,忽的回头,火光勾勒出他含笑的眉眼。
“三哥,那私印可要替我保管好,回来我可是要用它去提亲的!”
.
戚钰蹲在营帐外,看着大军出城。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不需要功绩,他只想这一战,少伤亡,多凯旋。他想,程敬能堂堂正正的回家。
营地倏然冷清。
戚钰起身,想去城墙上帮忙,被回来的王观拦下了。
“做什么去,喝药。”王观端着药碗过来道。
戚钰目光垂落,忽觉喉咙里似是塞了两团棉花,闷得人喘不上气。
王观瞧他不接,道:“营地里没有蜜饯。”
戚钰摇摇头,满脸苦涩,“我能喝两碗吗?”
王观:“……”
那一箭莫非是射穿了他的脑子?
玉门关外,烽火连天。
狄人雪地里休整一日,人困马乏,全凭一条命吊着。
郢朝士兵却是睡得饱,吃得好,油光满面,厮杀有力。
就连十三卫都能立个火烧十三鹰的大功,他们也能!
武将征战沙场,拼的便是性命。
成则封侯拜相,满门荣耀,败则马革裹尸,亲人垂泪。
程敬没有后者的牵绊,但想豁着性命去拼一个前者。
她那般胆小,他稍靠近些,她便往后缩,哪里担得住兄弟阋墙?
他可以不是程敬,但他想是她的夫君。
郢朝将士今日忒猛,二更天时,狄人便已节节败退。
正如程敬先前所说,哪里需要佯败,狄人是真败。
张将军下令:“追!”
程敬□□马倏地调头,带着两千士兵朝西南方向冲了出去。
夜太黑了,厚雪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耳边尽是自己的呼吸声。
乌尔济驾马飞奔,与身侧的将领使了个眼色好,后者点头,率一队轻骑往另一侧去了,马蹄声响彻峡谷。
少顷,身后追兵至。
程敬耳根稍动,给身侧副将打了个手势,后者颔首,率一半人马,瞧瞧往一侧去。
“将军,此地狭窄,恐有埋伏!”
程敬的声音清朗:“乌尔济败退,身边只剩残兵,怕他作甚?今日本将军定要取了他首级!”
峡谷静悄悄。
雪地里,屏气凝神,眼瞧着那队人马进入峡谷。
稍片刻,忽的雪崩石落,堵了身后来时路。
一道声音从山腰下,“放箭!”
如瓮中捉鳖,前面峡口,有人率兵杀来。
“将军!”
程敬:“喊我做甚?杀啊。”
他语气轻飘,好似不以为意。
众人气得骂娘,却是不及多想,扛着刀剑杀红了眼。
都未觉,山腰上哪有箭雨袭来?
入了峡谷的只有五百人,余下一千五,都被程敬分给副将,带着去捉乌尔济了。
程敬扬声喊:“留活口啊。”
副将咬牙骂:“屁事儿真多!”
要他说,活的死的,是乌尔济不就成了?
埋伏的弓箭手,不及放箭,身后忽的中箭,纷纷倒了下去。
乌尔济瞬间脸色大变,这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而下面那人,又哪里是戚钰,分明是叛首程敬!
乌尔济脸色沉黑:“撤退!”
副将笑眯眯:“拿下他!”
笑话,都追到这儿了,能放过这肥羊?
若让他逃,那他也别回去了,丢不起这人!
下面围堵程敬一众的将领,见状,立马折身要去救乌尔济。
程敬飞身跨马,将其拦下,长枪挡过大刀,他笑:“来都来了,玩玩儿嘛。”
那将领粗人一个,气得大骂:“叛徒!”
程敬衣摆荡起,长枪与那大刀擦得火星直冒,“我这是弃暗投明,你来嘛,带你一个,咱们封侯拜相去啊。”
“滚!”将领咬牙,恨不得一刀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