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里只有周瑾桉在,黎嘉茉便问她,是不是她给的热芋泥。
周瑾桉说不是。
黎嘉茉便在微信上问了程诺。
程诺在上晚课,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复的:【是妙语啦。】
【程诺:她昨天让我问下你心情是不是不好,知道你来姨妈之后就给你买了~】
看着这行字,黎嘉茉的鼻尖蓦地泛酸。
真正送东西的自然不是隋妙语,真正关心的也另有其人。
但黎嘉茉暂时不愿戳破,而是佯装不知道一切,找了隋妙语,说谢谢。
她拆开那保温袋,两碗甜饮品都还是温热的。
指尖触碰着杯壁,是温度,却凝结成泪滴,从黎嘉茉的眼角落下。她低头,掩过自己的哭泣。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他为什么要这么好。
…
黎嘉茉一直在等星期六晚上的管理学小组讨论。
那天,她去早了些,终于在正式讨论前四分钟看见了原起。
明明每天都在课上碰面。
可却没再仔细看过对方的面庞。
视线对上的那刻,二人的目光皆是片刻凝滞。
时间在只有他们存在的维度里停滞,又在现实世界中滴答走过。
原起的视线落在黎嘉茉旁,那已经坐了人,眼睫垂了垂。
他今天被教练叫去填问卷了,所以来迟了些,只能坐在离黎嘉茉较远的位置。
所幸讨论空间处的桌椅是圆形的,无论他在哪,都可以看见黎嘉茉。至少已经比前几天的境遇要好了。
可纵使如此,他却也只敢用余光去偷偷打量。
讨论空间是一个密闭的教室,面积狭小,灯光如昼,把每个人的神情照得清晰。他能看见她的每一个笑,却怎么也看不懂她是怎么想的。
管理学这门课实际上是管理专业的同学的大一必修课,同时被金融专业放在了大二跨专业课中。所以,对于已经经历了一年大学生活的金融学生而言,做问卷、整理统计数据、写文字报告这些已经是最为基础的技能了。
所以这次小组讨论开展得很快速,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便把主题和分工敲定,一人领一个锅。
讨论结束后,原起没急着走。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视线似在看写了他们讨论思路的白板,实际上是借位看坐在白板旁的黎嘉茉。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忽地亮了一下。
原起手机常年开着免打扰,唯一能蹦出消息提示的只有一个人。
他不敢犹豫,立即滑开屏幕。
【jasmine:我在楼梯拐角等你。】
【jasmine:一起走吧^^】
…在拐角处看见黎嘉茉时,原起的心中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黎嘉茉也看见了他,朝他笑了下。
心中那种微妙的感觉又出现了。
几不可察地拧了下眉,原起逼迫自己摁下心头那种患得患失的惶恐,走了过去。
他垂眸,看黎嘉茉:“你身体……好些了吗?”
“今天不怎么难受了。”黎嘉茉笑着说,语气轻柔,“谢谢你的芋泥。”
闻言,原起轻轻嗯了声。
他没问她怎么知道是他送的。
毕竟借隋妙语的手送饮品,黎嘉茉肯定猜得出来。
他本来也就没想过要瞒着。
二人往外走,没人说话。
仿佛回到了他把她自行车撞坏的那天,那样的沉默,二人之间似是划出一道天堑。
走到有光的地方时,路面上会出现一高一低两道影子。他们的影子黏在一起,却又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完全消失,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在沉默中,原起心中那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他垂眼,黎嘉茉就在他身边默默走着。他们离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他踌躇着,有倾诉欲,有好多话想对她说。
却不知从何开口。
是被冤枉抓进监狱的犯人,在宣判之前都不会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因此,该如何为自己申辩都无从落脚。
他从来不是懦弱的人,可面对黎嘉茉,他却像是少了很多勇气。
他害怕自己的贸然与冒失,会成为他们决裂的一念之差。
“原起。”
直到法官终于发话,原起才敢正大光明地看向她。
夜色下,路灯光线似星河坠落,被黑洞吞噬,沉入黎嘉茉的眼眸中。她抬头望着他,弯着眼,明明是笑着的,可原起却觉得感受不到温度。
纵使如此,他还是嗯了声,表示自己在听。
“那个会员卡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黎嘉茉的语速很慢,声音平缓,一字一顿。
原起心头颤动。
他看向黎嘉茉,唇瓣微动,才欲说话,却又被黎嘉茉不间断的声音打断。
她决意要把每句话都讲清楚,把所有事情都在今天厘清斩断,所以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