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既来脸色惨白。
很小的时候,他是落过一回水。
至于怎么落水,又怎么获救的,他印象非常模糊。
只是偶尔听爸妈提起经过,说当时隔壁船的叔叔跳到水里,把他托了上来。
他眯着眼睛,努力回想,似乎记起了船舱里一家三口的影子。
是他们吗?
谭航:“当时她丈夫把你捞到他们船,因为担心在水面交接不安全,回到岸上才把你还给我们。结果你拉着她家的小哥哥的袖子,怎么也不肯松开。”
姜淑云用力点头:“不过话说回来,她儿子是真可爱,又活泼又爱笑。我记得他笑起来时,眉眼跟他妈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鼻子嘴巴以及脸型轮廓非常像他爸爸,精致漂亮的像个小王子。”
她说完又跟谭航摇头:“不像咱们的小来,从小就皮,永远脏兮兮的,像个泥猴子。”
谭既来眼睛微微发酸。
他现在也像个王子,就坐在你们面前。
只不过不再活泼,也不太爱笑。
姜淑云放下筷子转动着无名指的戒指:“我那学姐结婚的时候,给我们老师寄了张照片。我跟你爸结婚那年,教师节一起去看老师,见到了那照片,所以我们的婚戒也选了跟她相似的款式。”
谭航说:“那会儿结婚基本都买黄金戒指,很少有人买素素的铂金款……他们夫妻审美很超前了。”
“听说国外都是买铂金的,他们都是海龟,很正常……不管怎么说,很好看,不是吗?”
姜淑云把戒指展示给对面两位,却猛地注意到李则安小指的戒指。
她没想那么多,还奇怪呢:“诶,她那只跟你的差不多……不过时间太久,我也记不清……”
李则安垂下眼睛。
餐厅的气氛诡异到极点,就连谭航都察觉到李则安的不对劲。
唯有喝的晕乎乎的姜淑云还在笑,拿起筷子又给李则安夹了个鸡翅。
把鸡翅放到他碗里后,她忽然难过:“只可惜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她……”
“妈别说了!”谭既来骤然大喊。
他无法预测、又大约知道他妈接下来会说什么。
尽管他知道姜淑云不是那种俗人,不会嚼人烂舌根。
但问题是,她每个字每句话都精准地扎在李则安心里。
姜淑云吓了一跳。
谭航搂住妻子,皱着眉轻轻责备:“小来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谭既来飞快说了句“对不起”,站起身去拽李则安:“电影是不是快开场了?老宋他们该等急了。”
姜淑云莫名其妙:“你们不是十点的跨年电影吗?这才七点多……”
谭既来:“但是得早去取票。”
姜淑云张大嘴巴:“取仨小时?”
取票还是取经?
李则安覆住谭既来的手:“没事,坐下,我们把年夜饭吃完。”
没事什么?
他俩言行太奇怪,刺激地谭航神经竖起来。
他目光来回在他儿子和李则安身上扫过,突然间眼神一跳,盯住李则安。
对方很敏锐,几乎在下一瞬就感觉到他探究的注视,给出一个坦然的眼神。
谭航读懂了他的意思,立马后背发麻。
他难以置信,去看他儿子。
片刻他意识到他儿子所有古怪行为,是因为他知道。
姜淑云很崇拜这位美女学霸的学姐,所以在得知她儿子叫李则安后,给他们的儿子取名谭既来。
有关这位学姐的生平一切,他都听姜淑云一一转述过。
02年春夏之际,在北海公园,因为一场意外的落水,他们一家偶遇他们一家。
姜淑云在岸边从男主人手里接过落水的小谭既来,他抬头道谢时,觉得姜淑云确实没夸张。
夫妻两个气度平和,温文尔雅。
他们的儿子活泼可爱,还弯着腰,伸手摸了摸小谭既来的脑袋。
可就过了半年,这位学姐在国外杀夫案闹的沸沸扬扬。
姜淑云看到后,把报纸团成个球,扔进垃圾桶。
她笃定:“不可能。”
不管可不可能,有段时间,人人都在议论京大女教授杀夫一案。
就连他跟京大八竿子打不着的单位,也有好事者讨论。
他们后来每次抱着谭既来在公园划船时,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当年那次偶遇,心情变得不太好。
所以慢慢的,他们很少带儿子划船。
偶尔他们也会去想他们的小儿子,不知道怎么样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就坐在桌子对面。
谭航看着李则安,思考了很久,挂上个笑:“你们快去吧。”
姜淑云带着醉意,不满地嘟囔:“这么早,你让他们去哪儿啊?”
谭航说:“年轻人看电影之前肯定还有很多活动,早点去,别耽误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