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沚几乎一身寒意,怕恪州出事,昼夜不停策马折返。
方才到了这里,便见阿姀站得高高地,他才迟疑了一刻就看见人往下跳。
幸好隔得不远,幸好滔行够快,不然他见到的,就是伤痕累累的阿姀了。
他抬手,轻缓地抚着阿姀的脊背,似是在安抚她,也是在安抚自己。
“是什么人在追你?”
阿姀这才想起来,还有两个人追着她来着。
再抬头望向方才那处高地,却不见了追杀的两人。
两个壮汉举着刀,原是不敢跳下去,想着阿姀一个女子必然非死即伤,心安理得地绕了一个大圈过来,正正在滔行前面停下。
“好你个、你个臭婆娘,还碰上帮手了?”其中一个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今夜连这救美的毛头小子一起宰了!”
两个人而已,其声竟能鼓动起自己千军万马的气势。
“是他们?”衡沚冷下了声音,已然有些不悦了。
在他翻身下马之时,阿姀自然地控好了缰绳,居高临下得看着那两个骂骂咧咧的人,“抓活的,有话要问。”
衡沚抽出挂在滔行身上的长刀鞘来,无言地走到前面。背影舒展而挺拔,像是无数志异里写到过的侠客一般。
无数暗夜之鬼,皆是他刀下之魂。
阿姀看着他两下敲晕一个,又猛劈另一人下盘,三招不到,便缴了刀刃,将人缚于身前。
其之利落,衣袍都未染纤尘。
衡沚回过身来,拍了拍手,“如何?”
阿姀真诚地点了点头。
常挂在滔行身上的一挂马绳,今日算是派上了用场。
衡沚将绳子的一头系在马鞍上,另一头牢牢捆住两个杀手的手腕,拖在马后,慢慢地走。
“怎么跟你之前捆我似的。”阿姀微微蹙起眉,想到了些不顺的过往,“这绳结结实吗?”
衡沚从她手中接了缰绳,穿过阿姀腰侧,轻斥了滔行一声,马儿便跑了起来。
后面两个人被拖在地上,其中一个没晕,磕磕绊绊地叫喊。
“这是牢里捆人的绳结,当然牢固。”衡沚旋即扯回正题,“他俩为何追你,还夜半三更?”
阿姀叹了叹,“说来话长。”
等到进城之前,这段事才算是真正说清了因果。
天色蒙蒙亮起来,城守的士兵都蒙着面纱,见马上两人,后面又绑了两人,警惕地上前。
“带了令牌什么的吗?”阿姀一边问,一边索性在他怀中摸了起来。
衡沚轻笑一声,任由她摸出了袖中的方令。
这并不是代表召侯身份的令牌,只是代刺史行事的召令。
阿姀将怀中的布巾掏出来,自己系上一个,也递给了衡沚一个,“虽说并无大碍,但近日鱼龙混杂,我想你最好不要暴露在城中。”
若真是阿姀心中想的那样,若有人看到了衡沚,才更对前方楼关不利。
衡沚虽想解释自己在楼关也隐匿踪迹,但此时显然不是好时机,便任由她做主。
两人下了马,慢慢走至城门之下。
“站住!你们是做什么的?”士兵长枪一横,拦住去路。
“有劳。”阿姀上前,将召令拿给士兵,“城中施药数日,我是昌庆楼出城买药的伙计,路上遇见两个歹人,索性巡防营段教头的副将相救,这才幸免于难。”
约莫是后面两个人真的长得不似好人,又大概是阿姀和衡沚瞧着丝毫不心虚,并未盘问多久,士兵便让两人进去了。
兵荒马乱的光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衡沚走在城中,才发现阿姀所言不虚,字句都是事实。
此时的中街,并不似寻常黎明前的安宁寂静,而是一种人烟难寻的死寂。
有些时日,商户们不曾开张,门前道路上枯叶满地,风一吹便摩擦着地面,发出响声来。
阿姀走在他身侧,也同样审视着眼前的一切,“今夜我与龚嵊一道,发现了护城河源的尸泥时为时已晚,城中大半百姓起居都靠护城河,已经都染上了病。”
想了半天,阿姀又有疑,“也许有人的尸体,也有动物的。若全都是人尸,城郊死了这么多热呢,怎会毫无风言?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所以发现了我们,才会杀人灭口。”
衡沚牵住她的手,两人的指尖相撞,都是一样的冰冷。
“已经做得够多够好了,阿姀。”他并未回眼看阿姀,只是目视着前方,语气却不容有疑地坚定,“多谢你将自己也照看得很好,一切便都好转的余地。”
阿姀微微低头,看着步伐一致下,荡起来的两片衣摆.
“客气什么。”她轻声道。
将人丢到公堂大牢之后,两人紧接着返回昌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