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檐边缘有羽毛形雕刻,窗的镶边上绽放着铃兰。
哥特式饰栅,层层叠叠浮雕、茶色的罗曼内斯克门前墩柱将整座建筑伪装成古代风格,以吸引家产丰厚、品味高贵的上层人士进入。
一顶六边形黑色雨伞,遮住了Hannibal的身影。尾随者们撑的伞在路边连成一片,集体向事务所门口移动。
Will看不见Hannibal了。
但是他记住了Hannibal的位置,七把黑色雨伞以六瓣花形拼凑在一起,Hannibal就在最中部那把伞下。
Will的喉结上下涌动,不能多想。开枪。他告诉自己。
他占据着有利位置、有利时间、有利天气。
光线太亮的时候,人们很容易发现他的位置,没有雷声和雨声的遮掩,逃走的脚步声也易被发现。
他在路的另一侧。
一栋处于停工期的海浪式玻璃幕大楼,33层的通风格栅后。
大厦的形体已基本竣工,其底部以合金钢植根于地下,一部分金属框架填充了热传导幕数较低的玻璃,另一部分被脚手架围砌。
建设者认为非几何感的弯曲幕墙,能在城市风景中呈现出多变的视觉效果,而在完全竣工前,框架却只能给整条街带来工业感。
Will知道,时间不多。
杀死Hannibal——真正需要的是魄力,魄力是瞬间爆发的勇气。杀死Hannibal不需要强有力的武器,甚至不需要花费太多想象力去设计,他不是总统,因此也不需要设计严密的逃走路线。
一颗12.7×99mm的子弹经过膛口制退器,穿透雨帘,射破伞罩。
……那朵由七把六边形黑伞组成的花朵,瞬间中部塌陷。血雾升上半空,有人蹲了下去,车里的司机手扶挂耳式对讲机说着话。
大量血水顺着事务所石阶流淌,中途经水稀释,流入道边的盖沟板缝。Will眨了眨眼睛,汗水滑下了他的睫毛。
整条街仿佛一点儿雨声都没有了,就连雷声也消失了。
颜色越来越暗淡,白斑跃动在半空中,Will知道那是幻觉。
他觉得喘不过气来,每吸一口气都令他打个哆嗦,四肢的酸麻感愈发严重,他随时有昏倒的可能。
街道像是发生了地震,水银色的路面反复多向倾斜。白雾笼罩了建筑,裂缝像是蛛网,充斥着视野的每个角落。
Will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
一切在刺眼的辐射波中化为离散的粒子,彻底消失绝迹。
Will撑住铝材,汗水落在手背上,他忍受着神经的痉挛和幻视带来的头晕症状,艰难地抬起眼睛,望向路的对面。
透过伞隙,他看见一双黑色皮鞋。
躺在地上的人穿着深棕色套装。
他又看见了一只带着复古手表的手。
Hannibal的手,他肯定不会认错,他仔细观察过这只手的每一根手指。
不论被穿甲爆破弹射中身体的哪一部分,Hannibal必死无疑。
Will哆嗦地掏出一块纤维布料,擦掉枪身与弹夹处的指纹,转过身向水泥阶梯的方向走。
楼道里弥散着刺鼻的浮土味,尘埃在阶梯上结了厚厚一层,潮湿使得空气更冷。
Will的双手失去了知觉,除了往前走,他的脑子里再也没有别的念头。
世界快要毁灭了,这栋楼很快会坍塌,他知道自己得快点儿出去,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经过一扇通往20层走廊的防火门时,他突然被人从后方勒住脖子,紧接着,一个强势的力,将他整个人拖进门,一只手温热的手,捂住他的嘴。
Will虚脱,甚至晕厥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清醒起来。急促的脚步声经过楼道向上层奔去……那些人是Hannibal的保镖。
Lee慢慢松开了他。
Will不惊讶Lee会在这个地方,也许,刚才他就在宾利后方,又也许,他比Hannibal来得更早。
但是Will却不知道Lee不杀他的话,要做什么。
Lee脸色阴沉地走到水泥大厅中部,背对着玻璃幕,把目光投向Will。
Will站在离他有四米远的地方,样子虚弱而落魄。
这是非常严重的症状,可能会导致他的死亡,Lee只是袖手而立,对Will,他第一次保持严肃、不管不顾。
Will倚着生硬的墙壁滑下来,用双手抱紧自己的肩膀。
“Will,你犯了个错误。”Lee严肃地说。
“我……我别无选择。”Will的声音在发颤。
稍远一点儿的物体在眼中是模糊的。
这是一种奇异的体验,Lee看起来只是一道黑影,墙壁的质地、地面的石渣、近处的尘埃、每一道裂缝、双手的知觉、砂砾的气味……一切非常模糊,窗户的形状却异常清晰。
窗外,世界正在发生着毁灭。
核爆破产生的轰击力冲毁了窗户与墙体,那些置于其内,起荷载作用的钢筋,像是断裂的血管一样横向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