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穿羊毛大衣,拿黑色真皮提包的贵妇人亲自离开座位,拄着拐杖去柜台前买了两杯摩卡咖啡。
Will有点尴尬,他的行为习惯里并不包括让女士掏腰包这一条。
Alana打量了Will一下,问:“有什么进展?他们是不是准备对那个Omega下手?”
Will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疑问,而是说:“我的卷入会令Lee迟疑,却引起Hannibal更强的谋杀欲。”
Alana的嘴角微微上翘。
“魔鬼下手的时候,就是我们擒获他的时机。总有人要充当鱼饵的,不过我想,Hannibal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杀死他的猎物,仍令我们束手无策。”
Will盯着咖啡杯对Alana说:“……不能低估他的心思,必要的时候,Hannibal会杀死所有人,也包括我们。”
“不,”Alana笑着说,“除了你,Will。”
“不,”Will坚决地否认道,“包括我。”
Alana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Will是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承认他和Hannibal那如同灵魂双胞胎一样的关系的,他甚至忌讳别人提起他们的过去。
但Will是最了解Hannibal的人,世界上无人比Will更清楚Hannibal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Will喝了一口咖啡,品尝到浓郁的奶味儿。这个时代的咖啡多半是速溶粉冲泡的,含有大量添加剂,战争中牛羊的大量死亡,导致奶成为昂贵的饮品,而添加在咖啡中的奶精则是人工合成的,用氢化植物油。
放下杯子后,他小心翼翼地看了Alana一眼,发现她正在注视自己,又连忙把头低下了。
Will不太善于和这位美丽的FBI女特工打交道,虽然他们已经认识许多年了。
Alana是整个警务大楼里,唯一相信他对Hannibal的指证并非虚构的人。
而她相信Will的理由,和导致她变成残疾的理由相同。
她曾经亲眼目睹Hannibal杀死、肢解并食用受害者的完整过程,在立陶宛庄园的阁楼里,人被关进笼子,绑在古老的型架上,或者直接冻进冷柜,每隔一段时间,当古老的木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灰尘会从倾斜屋顶的木条与铁梁骨间落下来一撮,带鸟嘴面具的侍者走进来,从活人或者是死人身上切下肉块,装入冰盒中带走。
她曾经见过一个白人Beta被人用锁链捆绑在三脚架上,被手术刀割开腹腔的时刻。当血淋淋的肝脏被一只带着医用白手套的手,从身体里掏出来时,那个人还没有完全晕厥,他与被囚禁的三个人一起目睹了自己的死亡过程。
Alana也曾经是立陶宛庄园的囚徒之一,她和其他囚徒一起,在一间暗无天日的阁楼里度过了三个月时光,她又是所有囚徒中被囚禁时间最长的人,因为Hannibal和他的朋友Lee,都对食用她不是很感兴趣。
但是,尽管他们两个不喜欢女性Alpha过于结实的瘦肉,迫于食物稀少,在2097年冬季最寒冷的时候,他们割下并吃掉了她的一条小腿。
立陶宛庄园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桩奇迹,Hannibal和他的朋友Lee,是奇迹之地的神明,而Alana和Will则是这桩奇迹中的奇迹。
因为Will的缘故,Hannibal没有在最后离开的时候杀死Alana。
这使得Will最终被Alana所救,也使Alana看到了他的一个把柄。
Alana审视着Will,一遍又一遍,她的眼神儿就像凝固在了Will的睫毛上方的位置,她的思维在回忆和现实之间不断穿梭着,渐渐回归到Will身上。
她每次看到Will都怀疑自己下次是否还能看见他。
他住在比盒子——贫民窟的铁皮简易房更差劲的军用帐篷里,凭借失业证明,每周去福利站领取三百美元救济金、防护衣和口罩、水壶等生活必需品。
穿着脏衣服。
他一般不太爱去浴池洗澡,哪怕是有独立隔间的那种,因此他的头发也总是显得有点儿油。黑眼圈对于他来说,就像FBI探员的领带一样,是唯一也是最具有标志性的装饰品。他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就算哪天他的死讯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她也不会感到惊讶的。
他是逃离世界之人。
又是离家出走之人。
既不属于人群,也不肯回到他的族群里去。Alana曾经见到过Hannibal和Lee对Will的改造——更像是一种照看。
Lee长期为他提供一流面料定制的服装。Will曾经穿过的衣服,几乎全部出自一流的设计师之手。而Hannibal负责为他提供虚假身份、社会地位、食物、住处、咖啡和鲜花。
就算Will想去摩纳哥海边住轻钢别墅,他们也会满足他的愿望的。
“你该休息一段时间,Will。”Alana说,“你花了太多时间去思考Hannibal,已经太多了。”
Will端起咖啡杯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