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太平之夜。我们将在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Hannibal说。
“不,除了我,我哪儿不去。”Will的手心里冒出了冷汗,他低下头,捏住了拳头。
“我们该‘回家’了,Will。”Hannibal说。
Will想起了“家”——立陶宛的庄园,后山上有片林子,Hannibal的侍者们,夜复一夜,将剁碎的尸骸丢进去,那是他们的剩饭。
他又想起了一个夜晚。
西藏的夜晚。
Hannibal和他站在全世界最高处,凝视天空中最后一条星河。
“主神可能遗忘了他所牧的羊群,但永远不会错过坠落的流星,那曾经是他家庭的一员,不论你在哪儿,我总会找到你的,Will,因为你才是我最忠诚的朋友。”
——Hannibal曾经这么对他说过。
两年,或者更久,不是一场血腥的噩梦。
而是血腥的美梦,这才是真正令他心悸的。
Hannibal曾经小心翼翼的靠近他,把一束野雏菊插进卧室窗前的花瓶中,那时候,他的手就在离他不到半米远的地方活动,但是他从没有强求他的意愿,而是使气氛维系在和缓又暧昧的层面上。
Hannibal在努力吸引他的随时,为他准备退路,就像他准备“食物”的时候,也从不需要他走进厨房。
Will没见过血液,除了最后一个夜晚。
所以他很难真正畏惧Hannibal。他一直憎恨Hannibal,但又总是在怀疑,自己对Hannibal的憎恶,是否等同于追悼作为人类的感觉。
不过,他有打压Hannibal的办法,他有杀手锏——对付Hannibal绝对的有效方式。
他又看回了Hannibal的眼睛,冷着脸说道:“但你却没有给我一个理想中的分别。虽然你说过,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使我离开你。可你没有杀死我。”
Hannibal错愕了一下,他没想到Will会突然提起这个。他的某一根神经像被针刺了一下似的,跳痛了一次。
“Will……”
Will的眉头拧了起来,他用费解的表情面对Hannibal:“战争即将结束之前,你几乎杀了所有知道你罪行的人,也包括你的佣人,但不包括我,你……捅了我一刀,然后,丢一块垃圾一样,把我丢弃在门口儿。你走了。”
Hannibal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帘。
“你应该杀了我的,在五年前……”Will后退了一步,背靠上肮脏的墙壁,身体变得有些僵直,肩膀开始发抖。
“大概是战争结束后的两个月,我觉醒了,从你的家庭中真正剥离出来……你知道那是一种,令我想自杀的感觉。”
“Will……”
“对你的检举,使我落入了现在的境地,但还没有结束,Doctor Lecter,一切会继续下去。”
Hannibal有些懊悔,他意识到,也许他当初应该杀了Will,在战争结束之前。错过了一次时机,就是错过了所有的时机,在心理学角度讲,即便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也难以杀死自己放生过的目标。
他回忆了一会儿自己和Will曾经拥有的美好日子,渐渐冷静下来。
但是Will却变得越来越不冷静,立陶宛庄园里发生的一切,像是剪影一样浮现在脑海中,他的心脏开始收缩,情绪越来越激烈。
他曾经被Hannibal用他人的血肉麻醉,认识到最虚幻层面之后的真相:
他们不是野兽,而是被赋予人性的欲望个体,不是无视道德,而是摒弃他人捏塑的上帝意志而存在,不是失去感觉,而是需要与同类做最深层的交流。
他们必须在一起,否则只能孤独终老——这是一道Hannibal建设在他脑中的墙。
如果不是Hannibal的丢弃,他是永远没法从墙后面走出来的。
“我曾经给过你选项,Will。”Hannibal有点悲哀地说,“我买了两张船票,但你拒绝了我,你拒绝你自己的意志。”
“我为你打开一扇门,你却从它里面逃出去了。Will。”
“你曾经给我的选择,只是今天你的借口……”Will说。
“我从没有为自己找过任何借口,而,”Hannibal的话锋一转,刺向Will,“是什么使你变成了今天的样子?防空隧道,有四面墙的地方,能够使你获得安全吗?”
Will企图用手指去抓住身后的墙壁,可是,他又感觉到一种令他不可抗拒的引力,从Hannibal身上释放出来,那是他留给他的磁性,寄存在大脑最深处。
屈服于加害者,是受害者的本能之一,或许这也真的能令他免于受到表面的伤害。
他的眼神恍惚起来,汗沁出了额头,他的四肢突然变得很冷,头晕和乏力,几乎在同一时间来临,他用背紧贴着墙壁,防止自己走到Hannibal面前去,但没过多久,他的眼睛湿了。
眼泪流下来,他咬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