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衣之前,他用领带挂住脖子,规规矩矩地打了个双环结。
他用看起来最饱满的方式折好方巾,使得那块真丝质地并有花纹图案的方巾,被塞入他胸前的口袋以后,呈现出一种整齐而立体造型感。
临出门前,他把一枚红宝石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它有个野性的名字:荷诺利亚。
公主荷诺利亚曾经不顾兄长反对,擅自做主,把一枚定情戒指送给匈奴王阿提拉。
在这段婚姻受到罗马国王阻止的时候,阿提拉带领五十万大军攻入帝国,兵临罗马城下。他本身也是个战神。
没人喜欢匈奴人,而他们打起架来又都像个匈奴人。
Hannibal从不在乎战争因何而起,战争的起因往往只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噱头。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不去赴约,Lee和Will会不会被Matthew置于死地,但是他知道:一切看似没有破绽的理由皆是假象。在他把自己的表妹从椅子上解救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一定会去的。
他可以不在乎战争的起因,但无法不在乎战争结果,他是为了他的战利品,那个本来就应该属于他的人而赴约。真正属于他的戒指必须由Will亲自奉上。
如果他是任何一个国王,Will必须是任何一个王后。所以,不论Will在什么时候,以任何起因和目的向他发起挑衅,他必须接下他的战书。
每一封战书同时也是情书,把他们的联系加强到火花迸溅的紧密程度。
Hannibal坐进他那辆颜色与夜融为一体的宾利车里,今天的司机就是他自己。
在发动汽车马达前,他低下头吻住自己的戒指,就像在怀念久别的恋人。
“我想你,Will。”
第29章
Hannibal到达郊外的时候,天还没全亮。已经跃出地平线的阳光,在山的末端勾勒出紫红色的线,赤色的雾散在橄榄树林里,一切呈现出浓重而稠密的颜色。
Hannibal把后视镜转向自己的脸,整理了领带的结,然后打开宾利车门。
白杨树干枯的叶子在皮鞋的踩踏下碎裂,附近的泥土潮湿柔软。地面的表层覆盖着一些树枝,空气里弥散着土壤在火焰中分解残留的焦灰味儿,那是昨晚的篝火丛中散发出来的。
Hannibal抬起头望向山上的一株丝柏。
树的枝干像是巫女的头发,像是深色火焰,他至少有五年没见过这种树了。
半空中没有絮状的烟尘,极目处也没有建筑物的骨架,天空不再被硫化的云朵遮蔽,这是一方没有经过化学物质浸泡的土地。
最好的时间已经到了尽头。
那个他颂扬过的腐烂世界正在消亡,一个新的世界破开朽茧,渐渐呈现在人的眼里。
一行乌鸦列队站在树枝上,警惕地转动头部,Hannibal弓腰捡起一块石头,丢向树梢,乌鸦们受惊疾散,不一会儿又在另一株树上聚首。
这不是个好兆头。
虽然附近没有一丝异样的气味儿,没有明显的声音和气流拂过,Hannibal却能感觉到潜伏在周围的厄运。这令他产生了一点儿焦灼感,他过去从未这样。
那像是盲目落入鳄鱼沼泽的野兽,所萌生的忐忑不安。
别墅的铁门上缘有锻打式曲线和箭羽状饰钉。
Hannibal记得Lee修建这栋别墅时,曾向他炫耀这扇刑具一样厚重的门采用的铸铁经石墨化退火,可承受一辆装甲车的冲击载荷。
当时他们之间还有个绅士的赌注:Lee在的铸门时让人加入大量陨石镍与白铜,为了色泽有别于一般的铁。而Hannibal告诉他,两年之内门上一定会生出绿花。
Lee说,如果他的说法实现了,会把整栋别墅送给他。
Hannibal是对的,现在,这扇门的外表面与棱角部分,都因为硝酸腐蚀而变得斑驳,一些墨绿色颗粒状的凸起已经在孕育的过程中。就像人在过敏时会起小疙瘩一样,金属也可能因为化学侵蚀而发生过敏。
隔着左半边门上的格窗,Hannibal看见院子里的棚顶和堆积的木材、未经修剪的草丛。
一个穿牛皮靴子的南美裔提着木桶走向马厩,别墅的门窗关着。
这时,Hannibal才捕捉到一点儿异样的气味儿——汽车机油、金属和化学染料。
他可以确定:有穿防护服、用摩丝处理头发、长期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在别墅的院子里活动过。也许这些人就是Matthew手下的Alpha sadist,他们开着大型车来过。
Matthew在电话里告诉他:他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他不同意Hannibal的“不抵抗”理论,“现在,不是最差的年代,至少我们拥有最大程度的本性自由”——Matthew认为Hannibal之所以这么说,是在为政客们的决断向民众乞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