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没留头的小孩子们蹦蹦跳跳地沿着路边跑动嬉闹,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一个踉跄行进的男子的身影格外显眼。
突然,他被过路的一个大汉撞了一下,大汉匆匆忙忙地回头道了声歉,见没有回应, 怕耽误时间,摆着手又说了几声“对不住”就走远了。
男子跌坐在旁边的石墩子上,看着地上碎成一片的酒壶,眼神茫然。
邱静岁走到那人身边, 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 尝试呼唤他的名字:“傅公子。”
傅鸣清迟钝地抬头看她一眼,似乎是没认出她是谁来, 又垂下了头去。
“去找丁家, 让他们派人来把你家公子带回去安顿一晚。”邱静岁对守在傅鸣清身边的小厮道。
小厮正手足无措,听见有人出主意, 在核实过她们的身份之后, 立刻答应一声, 掉头去丁家搬救兵。
邱静岁拉着刘茂秀,朝她摇摇头示意她先不要问, 然后二人站在不远处,邱静岁说:“天不早了,你先回家跟大人说一声,找表哥来接我。”
“好。”刘茂秀答应着走开了。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邱静岁远远地问傅鸣清。
后者又仔细打量了她两眼,懵然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清明:“好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是……我知道了,你是邱小姐吧!”
邱静岁点点头。
“好久不见……”傅鸣清敷衍地说了一句话,又陷入了自己情绪的泥淖中。
看他这副模样,估计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邱静岁虽然好奇,但是也能猜到几分原因,无意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便静静站在一旁等待丁家来人把他接走。
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许久后,傅鸣清突然喃喃地说了一句:“她不在我家里了……”
邱静岁瞥他:“今天是方小姐大喜的日子。”
言下之意,是要他管好嘴巴,不然会害了对方一辈子。
“我知道……我知道今晚是她的……”说到这里,傅鸣清眼眶通红,握紧了拳头,接着满脸痛苦地锤起了自己的脑袋,“都怪我,是我没用……”
路人纷纷投来纳罕的目光,邱静岁远离了两三步,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别处。
没过多久,刘茂秀和哥哥来了,又等了一会,傅鸣清的小厮带着丁家的人过来,对刘家连声道谢,然后接走了人。
晚上睡前,刘茂秀神神秘秘地靠过来问是不是有什么内情,邱静岁原本是不想说的,但是刘茂秀立刻上手,把她挠地在床上连声讨饶,她没办法,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客观事实描述了一遍。
说起来以后刘茂秀和方如嫣是要做亲戚的,怪不得她如此八卦。
“别到处乱说,知道了没。”邱静岁严肃地警告她。
“知道了知道了。”刘茂秀连声应着,“那你说傅公子是不是后悔了?”
“我怎么知道。”邱静岁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哎,可惜,本来是一对多好的姻缘。”刘茂秀感叹。
“有什么好可惜的,走不到一起,就是两个人不合适。”邱静岁说。
“怎么能这么说,你也太偏颇了。”
“那依你的意见呢?”
刘茂秀道:“一方钻了牛角尖没能走出来,或是太胆小,总之有缘无分的事总是有那么多。”
“……”
“你还醒着吗?”刘茂秀戳着她的后背问。
许久没听到回音,刘茂秀坐起来探身去看,却发现对方紧闭着双眼,似是陷入了梦乡。
她咕哝了两句,也躺下睡着了。
一早晨起来,刘茂秀去饭厅看见邱静岁正捧着一碗莲子羹喝,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样,她笑着说:“要是姑姑见了,还以为我们苛待你呢,我听爷爷说昨天有人送了一条五斤重的大鲈鱼过来,我去叫人把那鱼清蒸了。”
“这是你想吃,我可吃不下。”
“怎么了,心情不好?”
邱静岁放下勺子,歪着脑袋看她,问:“昨天不年不节的,为什么有人给外公送东西?”
“这我哪儿知道。”刘茂秀对这些事从不曾上心过,怎么会清楚,“咱们只管吃就是了。”
吃过早饭等了一会儿,邱静岁一个人来到外公屋子的耳房里找花茶,丫鬟要帮忙,却被她打发了出去。
时间接近正午,唐氏正在屋里布菜,外公刘永意低头踱着步回来,坐下先叹了一声。
幸而古代房屋的隔音效果不太好,里头的动静能听得七七八八。
“矿上那些人三天两头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唐氏夹了一筷子青菜,问。
“还不是税贡的事。”刘永意道。
唐氏慢慢嚼了几口,咽下去,迟疑不定地问:“是,今年税贡是要筹备起来了,税好说,照往年的例,不过换一头主家。那矿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