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像是强装出来,回家去关起门来再自己默默消化难受的那种表情, 而是真的平和。
送完葬,青竹跟她说:“我们村里都是可怜人。”
邱静岁轻轻“嗯”了一声,不提问,静静听他说。
“大家的命都很不好, 在外面过不下去了, 才被师父带到村子里生活。所以没人再想用外面的那一套东西,不看黄历、不选日子, 不想命好命坏, 只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们还是躲不过去。”
青竹低着脑袋, 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邱静岁说:“回去吧。”
——
淋了一天的雨, 邱静岁夜间便病倒了。
风寒来势汹汹, 一两天的功夫,邱静岁就躺在床上发起了烧。
村中没有懂医术的人, 公冶芹迟迟不发话去请郎中,眼看邱静岁烧得整个人说起胡话来,青竹急了。
他召集了村里的孩子去山上摘草药,但是拿回来熬成药给邱静岁喝下去,却没什么效果。
青竹几次求到师父面前,青锋也不能帮他替公冶芹下决定。
有时候邱静岁难得清醒过来,就会装作没事的样子说让他千万别请郎中,她讨厌灌那么苦的药汤:“早几年刚醒的时候,我是喝得够够的了。”
后来公冶芹看她的病迟迟不好,才终于妥协:“时间差不多来得及,青竹你去镇上请个郎中回来给她看看吧。”
青竹忙不迭答应一声,用上了十成的轻功,不过一个时辰就把郎中给带了回来。
郎中诊过,给开了五天的药,邱静岁喝完一副下去,立刻就见了效果。
晚上的时候,邱静岁这几天来第一回下地吃饭,她由衷地感慨道:“果然还是术业有专攻,青竹,晚上再给我熬一碗药。”
“谁给你熬?你想得美。”看人病况见好,青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嘴硬起来。
“好吧,我自己熬就自己熬。”邱静岁无所谓地说。
“喂!”青竹恼道,“你病还没好怎么做事啊?”
“这话说得,我又不是断手断脚,怎么不行?”邱静岁哑着嗓子还要斗嘴。
“你不是千金小姐吗?怎么没有一点身份?”
“小姐确实是小姐,但千金可万万说不上。放以前,我连见公冶先生一面的机会都难有。”
“你真是……”青竹斗不过她,干脆不说话了。
当晚把药端给她的时候,还板着一张脸。
邱静岁笑眯眯地说:“谢谢啦。”
“今儿八月多少了?”她问。
青竹说:“十四。”
“哦。别生气了,过不了几天我就走了,以后估计都见不到面了,就不想跟姐姐好好道个别?”邱静岁逗他。
青竹紧紧攥着手:“谁稀罕。”
说完就甩门走了。
“这孩子气性这么大。”邱静岁嘀咕着,将药一饮而尽。
邱静岁不知道公冶芹将要用什么方式隐瞒过去,但是段山说过世上没有人能改变天命,公冶芹的举动虽然还称不上改命,但遮掩星象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这几天公冶芹也一改以往的做派,整天不着家,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十五日这一天晚上,公冶芹仍未归来。邱静岁眼睁睁看着两个月亮渐渐靠拢,头却像是挨了一棍子一样越来越晕。
起初她还以为是风寒没好全,没当一回事,结果天上的两个月亮合为一个的时候,她觉得仿佛有无数的星星在眼前乱转,夜空成了画着星河的黑色画布,朝她整个罩过来。
邱静岁呼吸越来越急促,紧接着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次晕倒跟之前很不一样,她像是有意识似的,总觉得有人在割她的脖子。
等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爬起来就照镜子。结果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干干净净,连一道红痕也没有。
她喊着青竹等人的名字,却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去哪儿了都。”邱静岁推开屋门,却被院中站着的那个人影给惊的心中一跳。
她一步步走过去,不敢出声询问,害怕是自己认错了人。
直到两人只剩一臂的距离,邱静岁试探着,想要伸出手触碰他的背影,却在伸到一半的时候缩了回来。
万一、万一不是他怎么办?
可她将要缩回的手却被那人转身拉住,紧接着自己便被拥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邱静岁抬起双手,从后面抱上他的双肩,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笑起来:“大人,你来了。”
怀抱更紧了,邱静岁也紧紧回抱住了他。
“我没事,吃好喝好,估计都胖了呢。”邱静岁说,“您一定猜不着是谁把我带来这里的,是公冶芹!我见到公冶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