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为什么不让老芹来掌勺呢?”
村子里大家都管公冶芹叫老芹,不晓得大家是真不知道他的真名还是故意避讳。
“那可不敢。”村妇道,“他年纪大了,哪里受得了这个操劳。”
青锋年纪分明跟公冶芹差不多大,不也是跑上跑下的,没有含糊。
邱静岁发现村里的人极度尊敬公冶芹,程度远远超过了尊重普通村老。
他们对青竹和青锋也很尊敬客气,但却还是远远及不上公冶芹。
她坐在小板凳上,边择菜边听来帮忙做饭的村妇们聊闲篇。
她们说的不过是谁家娶了媳妇,嫁了闺女,买了几只鸡鸭,卖了多少粮食,即便是最最最劲爆的,也就是谁谁谁跟谁谁谁有首尾了,不过如此这般而已。
听了半天,邱静岁却从中发现了几件不同寻常的细节。
一般来说,一个村子里都会有一个或几个主要的姓氏,当然会有小姓人家,但一般不会占比太大,这是地缘血亲影响的结果。但在这个村子里,至少她见的这几家妇人和听她们八卦里提到的村里其他人家,姓氏几乎很少重复。
一些大姓当然人比较多,但细究起来,这些同姓的人家也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其次,嫁娶方面,基本上都是本村通婚,这就更佐证了上一点推测。而且侧面证明,村里的人很封闭、排外,如非必要,很不愿意与村外人交流沟通。
再次,不知道是不是邱静岁的错觉,像是婚丧嫁娶和开土动工这样的大事,一般百姓都会请人看看日子,再不济也要翻翻老黄历,但是她们言语间完完全全没有提到过这么一回事,好像日子都是自家随便定一个就行。
再联想到这个村的名字居然叫“无名村”就更奇怪了。
要不是众人穿衣打扮正常、语言相通,邱静岁都要怀疑这里是不是传说中的桃花源了。
她数次想开口去问,但是问一个周围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当然的情形,一定会暴露自己是异类的事实。所以安全起见,邱静岁最终还是闭紧了嘴巴。
在村民这里蹭了顿晚饭,回去的路上,青竹叼着狗尾巴草,一路招猫逗狗没个消停。
“你的武功是跟你师父学的吗?”邱静岁问他。
“我说不是你信吗?”青竹说着,还嘿嘿笑了两声。
这熊孩子,真想给他来一下子。
邱静岁耐着性子继续套话:“你习武几年了?”
“十几年了吧。”
“哦。只听说你轻功好,不知道打斗起来功力如何?”
“嘿,我武功确实一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打不过我跑得过,还没吃过亏呢。”
“呵呵。”邱静岁嘲讽,“分明被我们逮到过。”
青竹显然被噎了一下,随即炸毛:“两个追一个,你还有脸说。”
“拜托,是比轻功,又不是比武功,几个人有差别吗?追上了还不就是技不如人。”
“你!”青竹气呼呼地吐了狗尾巴草,“你这么牙尖嘴利的,小心嫁不出去。”
邱静岁白他:“我用你替我操心?再说嫁不出去我还谢天谢地呢。”
“明明就是没人要!”
“切。”邱静岁不屑。
作为半个知情人士的青竹,自然知道自己说的话不真,他瞪着她,嘀嘀咕咕的:“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看上你。”
“嫉妒就直说啊。”
两人一路斗着嘴回到公冶芹处,青竹去跟师父告状,青锋认为他薄待公冶芹的客人,罚他去院子里蹲马步。
邱静岁贱兮兮地搬了小马扎到院子里,坐在不远处,挥舞着大蒲扇,说风凉话。
公冶芹也出来吹夜风,道:“他实心眼子,你逗他做什么?”
又跟青竹说:“行了,回去休息吧,别站了。”
青竹恭恭敬敬给公冶芹行了一礼,连看也不看旁边的邱静岁,哼了一声,转头回房间去了。
“您要把我给关到什么时候,给个准话呗。”人走了,邱静岁问。
“你跟着我留在这里,至少不用担心被杀,有什么不好的呢?”公冶芹问。
“那什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注]邱静岁清了清嗓子,念道。
公冶芹重复了两遍,似乎很喜欢这几句话的样子,追问是谁说的。
“我也不知道谁说的,反正不是我说的,是我听来的。”邱静岁给糊弄了过去。
“至少过了八月中吧。”公冶芹回答了她的问题。
“哦,”邱静岁了然,“是要躲过八月十五是吗?”
“避一避锋芒,对你们只有好处。”
“哦?”邱静岁纳罕,“这样有用?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吧?”
“过了今年,之后三年因为四象星宿轮转,无法在中秋这一夜观星。”公冶芹看着璀璨的星空,道,“今年我会设法为你遮掩过去,如此起码以后三年,你的性命应是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