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萧言暮还会害怕这种闲话影响沈溯未来择妻,但她转念一想,沈溯都好龙阳了,估计也不怕这个流言耽误婚嫁,萧言暮也便坦然多了。
她只想着,等她是个自由身了,赶紧从京中离开,离开韩府,离开沈溯,两拨人都离的远远的,寻个安生的地方过她自己的日子。
只是这念头才刚窜起来,她便听见沈溯道:“沈某今日来,是有一事,许得请萧姑娘与沈某一起走一趟。”
她抬眸去看,便瞧见沈溯那张脸在日头下泛着泠泠的光,神色平和的望着她。
萧言暮猜不出来沈溯叫她去是要做什么,只细细的盯着沈溯那张脸看。
沈溯平日里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样,素日里对谁都是一个表情,光看他的脸,除了“好看”二字,别的都看不出来。
萧言暮放弃“察言观色”了,她察不出来,只能直接问:“沈大人有何事,竟是需要民女出去走一趟的?”
她与沈溯之间其实交际少的很,就像是一只困在暴雨天屋檐下的弱小的猫儿,和一只翱翔天空的鹰,阴差阳错间生活到了一起,但实际上,他们俩对彼此的生活都算得上一无所知。
但偏生,萧言暮问出来的时候,沈溯竟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与萧言暮道:“沈某要去参加个宴会,颇有几分趣味,但是,是什么宴会,又是什么趣味,怕是要萧姑娘去了,才能知晓。”
不知道是不是萧言暮的错觉,沈溯说这些的时候,他潋滟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了一瞬,平日里像是寒潭般冷着的眉眼起了点波澜,像是——像是荡出了一点坏心思似得。
但是那种感觉一闪而逝,叫萧言暮都有些不敢确定。
而在下一瞬,沈溯已经向旁边一颔首,道:“程小旗,带萧姑娘更衣。”
一旁在暗处等着的女小旗走上前来,粗壮的臂膀里拿着一件南典府司小旗的飞鱼服,看样子竟是要让萧言暮穿这一套。
“好。”萧言暮心里升腾出了几分好奇,便应道:“劳烦沈大人稍等片刻,小女换衣裳。”
沈溯自然退后了些。
而程小旗进了房门后,随手便将房门重新关上,将手中的飞鱼服递给萧言暮,道:“萧姑娘,换上吧。”
萧言暮想问她“你知道沈大人要带我去哪儿吗”,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只给了程小旗一个疑惑的眼神,程小旗便摇头说道:“我不知道的,沈千户要办什么事,轮不到我来问,你且快换上。”
萧言暮只好压下心底里的疑虑,在程小旗的帮助下,换上了那套飞鱼服。
小旗的飞鱼服都是湛蓝色的,内里绣着银丝走线,腰上是以皮革带紧紧束着的,这皮革带一裹上,人的腰背立刻绷直,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多了,发鬓再束到官帽里,人立刻多了几分飒爽。
她本就生的冷,由着这身官袍一衬,竟也显出了几分不好招惹的气场来,老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还真没讲错。
萧言暮以前哪里穿过飞鱼服呢,乍一穿上觉得新鲜极了,站在铜镜前左瞧瞧右瞧瞧,一旁的程小旗手脚利索的帮她穿上铁靴,一边帮她穿,一边跟她说:“你穿了这身官皮,哪怕是假的,也要把自己当成真的,出去言行举止都要注意。”
“千户大人说什么,你都要记下,人要机灵些,不要闯祸。”
程小旗叨叨了半天,终于将萧言暮都拾掇完了,她上下一瞧,顿时满意极了。
“别说嘛。”程小旗一拍大腿,道:“你还有点气势的。”
萧言暮穿着女儿衣裙的时候显不出来,现在换上飞鱼服,竟多了几分凌厉,瞧着颇有些厉害劲儿。
倒是萧言暮自己知道,她纯粹是“人靠衣装”,内里虚浮的很,对锦衣卫的事儿更是一窍不通,被程小旗一夸,都有些虚虚的不敢去看铜镜。
等换好了衣裳,程小旗便带着萧言暮出了厢房的门。
她们俩走出来时,沈溯依旧等在院内。
院内正中央挖了砖石,种了一颗极大的雾松,雾松极高,亭亭如盖,翠绿色的松枝上覆白雪,而在其下,沈溯背对着她们站着。
一阵风吹来,细雪与沈溯的衣袍一起飘起来,在半空中卷动。
听到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沈溯缓缓从树下回过身来,便看见萧言暮穿着飞鱼服从厢房内走出来。
朱色的房门前,灰色的屋檐下,行出来的姑娘穿着一身飞鱼服,被皮革带勒出一截细细的腰,一手便能握住的宽度,清瘦的肩撑着飞鱼服的衣裳,如云的鬓发全都被盘起,藏在官帽后,只露出一张素净的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