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即将离开,再也不回来。
萧言暮的心里流淌出了几分奇异的不舍。
但下一刻,马儿就已经跑起来,带着她离开了沈府,去往了南典府司。
今日司内很忙,每个锦衣校尉都有自己要查的人,各种各样的案子堆积在他们身上,他们就像是机关枢纽一样转来转去,沈溯很早就到了南典府司,比萧言暮要早一个多时辰,现在正在司内忙。
相比之下,南典府司的仵作大衙房便十分安静了。
南典府司的案子其实并不多,南典府司主管监视审听,存储档案,很少出去查案,如果不是沈溯接了圣上指派的案子,南典府司从年到尾都不出去抓人的,所以用得上仵作的地方更少,一整日的时间,几乎都在大衙房里坐着。
刘师父和李师父早都习惯这样的日子了,俩人一人一个大躺椅,旁边摆了个茶几,茶几上放着蜜饯干果和杯盏,一副摇摇晃晃养老的姿态。
赵恒之昨日值夜,今日上午有半日假,所以上午就只有萧言暮一个新来的小仵作在。
怪不得沈溯肯将她调进南典府司,因为这破地方是真没什么活儿,只要安安稳稳的留在仵作大衙房里就行。
萧言暮趁着午休,跟刘师父出去用膳时,还跟刘师父提了说想在附近找住宅居住的事情,刘师父大手一挥,道:“便住在我隔壁院子里吧,这破地方的屋子不值钱,都是咱们南典府司的人租住,家家户户都是邻居,我当时买了一个大宅院,旁边空了一个西厢房,你无事便过来一道住,没事儿给老人家做两口饭吃。”
这倒是好,解决了萧言暮的燃眉之急,自然连忙应下。
午休时候刚过,萧言暮便与程小旗道她在外寻了住处,不回沈府住的事情,程小旗闻言便去请示了沈溯,不过片刻功夫,程小旗就回来了,在仵作大衙房外寻了萧言暮,俩人站在廊檐下,廊柱旁讲话。
萧言暮被程小旗叫出来的时候,瞧见程小旗整个人畏畏缩缩的躲在廊檐旁边,一副十分心虚纠结的样子,萧言暮来了后,她还欲言又止。
“怎么了?”萧言暮挑眉问她。
程小旗迟疑着看着萧言暮,先是左右扫了一圈,然后才与萧言暮道:“你是不是跟沈千户吵架了啊?我将你说要搬离沈府的事儿跟沈千户说了,然后沈千户很生气,他脸都沉下来了,他说——”
萧言暮想起了之前她的猜测,又想到沈溯昨天晚上可能被气的一晚上没睡着,便跟着问:“他说什么?”
“沈千户说,我的任务结束了,我不需要跟随保护你了。”程小旗一摊手,道:“所以我问你,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之前程小旗还记得沈溯对萧言暮堪称“予取予求”的模样,怎么一转头,俩人突然就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了?
“没有。”萧言暮含糊的带过了这个话题,她总不能讲“是我拒绝了沈溯所以沈溯晚上气的一晚上睡不着现在才会要你离开”这样的话,所以她只是说道:“我跟刘师父说,租住他的院子。”
程小旗想了想后,点头道:“挺好,刘师父的院子在集市比较近的位置,来回不过一刻钟,颇近。”
反正比沈府好多了,沈府走一趟,能被北风吹冻骨头。
程小旗还跟萧言暮约了晚上一起去吃饭——反正程小旗最近也没什么任务背在身上,悠闲。
脱离了沈府,脱离了沈溯之后,萧言暮的生活突然变的空旷而繁琐。
空旷是因为她的一切变得重复而单调,上值,下值,仿佛没有别的事情,繁琐是因为没有了宽敞舒适的屋子与可口的食物、适合的衣裳,一切都要她自己来安置,所以生活一下子变得繁琐起来,有无数小事要处理,堆砌在一起,叫她暂时没有时间去思考太多。
这样的生活,让她突然觉得她像是回到了村子中。
她幼年时,也是为了一点东西这样奔波,只是那时候要带一个弟弟,也没什么见识心智,所以远没有现在轻松体面,游刃有余。
她坠入到生活的琐碎里,但却觉得很好,她有了一个可以栖身的房子,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落雪看雪,结冰赏冰,偶尔做做药,分发给一些穷苦的平民,而且她渐渐找到了自己的意义。
期间,她被抽调去做过一次女子尸身的尸检,就如同李千户之前记载过的一般,但是并非是未婚女子怀孕落水,而是一场家宅斗争,竟然闹出嫡女抢婚,毒杀了庶女的事情,被言官弹劾,找去锦衣卫验的尸。
后来,她寻找到一些证据证明,那嫡女是被冤枉的,帮着那位嫡女翻了一次身,否则毒杀庶女的罪责一压下来,她就算是不死,也要去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