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提不起来,因为那是滔天的过错,提起来连他都要罪该万死。
可是不提,又要瞒到哪日,带进棺椁永不见天日。
让那些自小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可怜人,这一世都寻不到自己的来处和出路。
“阿争。”
蓝慕瑾将萧争拉进怀里紧紧箍住,将萧争为了他而冲离出来的愤怒都裹在了颤抖的怀抱中。
而他通红的眼眶,就好像只要再说一个字即将泪洒当场。
那情形远远看去,仿佛那个永远沉稳坦荡,筹谋精明的五皇子他终于撑不下去了。
只能依靠着身边人才能继续伫立。
将一切的针对和厮杀排除在外,蓝慕瑾在萧争的耳畔说。
“我累了,阿争。”
这一切争的究竟是个什么高下。
就是为了那看似高不可攀的权利,就将别人的性命踩在脚下,任由这些毫不知情的人去残杀。
“告诉他们。”
“全都告诉他们。”
让他们糊涂活这半生,就在此时自己看清去抉择吧。
萧争肩上真的压上了沉沉的重量,这是蓝慕瑾第一次在他面前显出了软弱。
他作为一个毫不知情却被迫受益的皇室中人,真的很累。
在脸颊边蹭上的泪水温热转瞬就变的冰凉,被萧瑟的秋风一吹,冰的皮肤生疼。
就顺应着这丝泪水,萧争反而坚强的像是一座镇山石雕。
面向那些混乱的对垒,朝着几步外的暗十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平静。
“哥,我有事瞒你。”
暗十慢慢回过视线,踏痕的目光也随之落在萧争那张鬼面之上。
萧争整个神情都被遮挡在内,只有一双眼睛奋力掩埋着自己的情绪。
“其实你爹,你娘,都是被人害死的。”
这种话当着暗十的面说出口,萧争面对暗十瞪大的眼眸顷刻就要崩溃。
但他都已经开了这个口,早晚都要公之于众的真相还是在此刻说的完全。
不只是暗十,踏痕的神色几乎是即刻就阴沉下去,他不信萧争要在此刻编出个什么胡言乱语!
可是他脱口要吼出去的话就如鲠在喉,踏痕看见了五皇子突如其来的泪意。
为什么?
为什么他堂堂一个皇子,要在此时有这种情绪?
“因为要将有习武天赋的孩子带回去,培养成暗卫,所以他们的父母家人都不能还存活在世上。”
萧争不敢再看暗十的眼睛,转而盯着踏痕紧皱的眉目,狠心说道。
“不光爹娘,包括大镖师问斩后,镖局里那些带着孩子离开的其余人,也全部都没能成功安稳另寻他处。”
“都是因为,当初六皇子的母亲辰妃提及,只有举目无亲的孩子,才能做到真正的忠心。”
“所以这些人全部都会死。”
暗十满眼的茫然,感觉心口好像被紧紧攥住,喘息不得痛的难以承受,旁侧踏痕的嘶吼在他耳边震的心头恍惚。
“你胡说——!”
“你休要胡言乱语!”
他像是突然被包围在其中的困兽,小心翼翼躲避着捕兽夹,却毫无意外的一脚迈进了牢笼里。
只能发出崩溃的低吼,后又显得颓然又无力。
万念俱灰。
只有踏痕自己知道,萧争说的话真的不像是假话。
他从始至终都没敢告诉暗十,义母是被人杀害的。
他不知道是谁,那像是一群盗匪,冲进本就孤儿寡母的家中抢夺所有能养活他们的东西。
那是他义母熬了一个又一个夜半,才攒出的仅有的一点吃食和钱财。
盗匪抢了东西,并且直接杀害了阻拦的义母,在踏痕疯了一样要鱼死网破的时候,来了一群锦衣华服的官兵。
看起来是刚好路过,与当地衙门的衙役有太大的区别。
将盗匪倾数捆绑带走,并且主动提出要收留这些孩子。
还安抚踏痕,会帮着他将娘亲安葬。
踏痕其实不想走,他想守着这个院子。
他怕阿卓哪日会找回来,耗了又一日,他都已经带着仅剩的三两个同伴将坟墓挖好。
十来岁的孩子费尽千辛万苦将尸身安葬,返回家中却发现,那个经历了太多风霜雨打的小院子被官府查封了。
官府说,罪人的地方是赃物。
最后踏痕无处可去,还是松口跟着那群官兵走了。
那些官兵,就是宫里的御林军。
他们将几个孩子带到了宫里,不知经过了什么筛选,踏痕因为天生力气极大,竟然被带到了天子面前。
他的同伴全都不知所踪,而同样站在天子面前的还有另外几个孩子。
一个就是天生耳力过人的寻微,一个是攀岩挂树极其利落的疏影。
还有一个,是忍耐力极佳,受伤连吭都不吭一声的夙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