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脑抵着椅背,暗暗发力,修长的五指抓着扶手,手背的青筋清晰可见。
闻昱盯着钟离粟好半天,他嘴唇发紫,在苍白的脸上尤为明显,双唇微微张着,看起来气若游丝。
现在四下无人,钟离粟又疼的站不起来...
闻昱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要是他能掐住钟离粟的脖子,必定能置他于死地。
“怎么还不走。”钟离粟睁看眼,看着闻昱伸向他的手。
“朕跟太医学了一套按摩的手法,能缓解头疼,给王爷试试。”
闻昱瞬间换上了心疼的表情,伸出去的手自然的搭在了钟离粟的太阳穴上。
冰凉的手指轻轻揉捏着,很是舒服。
钟离粟没有阻止。
今天的小崽子倒是规矩。
以前身体不适,他都是一个人待着。
比起死亡的痛苦,头疼脑热的,真的不算什么。
他轮回了多少世连自己都不记得,可每一世死亡时候的感觉,他都能清晰的记起。
人生八苦,他独独没有尝过老苦,他根本就活不过三十岁。
许是第一次病中有人照顾,钟离粟没有追究这套按摩手法,闻昱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他记得书中写的是闻昱生病以后,才跟着太医学习的。
闻昱的示好,让钟离粟这个老妖怪难得感受了一把小辈的孝敬。
就忍不住提点两句。
“你若真心疼本王,就该学好本事,把这个烂摊子接过去。”
闻昱想了半天,才明白钟离粟说的烂摊子是皇位。
上一世钟离粟不惜背负谋逆的罪名,也要篡位夺权,这一世真的对皇位不感兴趣了吗?
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闻昱有些动容。
要是他说的是真的就好了。
自从江老先生为帝师以后,钟离粟对闻昱的课业极为上心。
每日都要过问闻昱的学习情况,十日一抽查,每月一考核。
好在闻昱极为聪慧,遮掩着勉强过关。
否则草包皇帝突然变得才华横溢,很难解释。
钟离粟有心示好,闻昱怎么敢跟他摆架子。
江老先生不常在宫中,闻昱一有问题,就会跑去问钟离粟,成了青玄阁的常客。
两人因此亲近了不少。
这天,闻昱得了一块童子戏金蟾的葫芦玉坠,虽不名贵,但也雕琢精美,很是可爱。
为了讨好钟离粟,闻昱忍痛割爱,带着它去了青玄阁。
离青玄阁还有一段距离,闻昱就发现阁前的树上挂着一个月白色的身影。
钟离粟爬到树上去做什么?
“王爷。”闻昱走近,轻轻唤了一声。
树上的人像是被吓到,一个没抓稳,从树上跌落下来。
树杈划破了他的衣衫。
闻昱大惊,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伸手上前去接。
说到底闻昱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就算真的摔到地上,钟离粟也不可能让他来接。
他脚尖轻点树干,整个人稳稳的落到地上。
闻昱松了口气,又觉得不对。
自己担心他做什么?
摔死才好。
钟离粟走到闻昱面前,面露窘色,这是什么社死现场。
没等钟离粟想好怎么开口,闻昱伸手拿掉了他肩上的落叶。
“王爷的衣服破了。”
钟离粟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挂着树叶脏污,袖子破了一个大口子。
他教导闻昱雅正端方,以君子自律,自己却做些爬墙上树的事。
这让他作为长辈的面子往哪搁呀。
“那个…你,你怎么过来了。”
钟离粟面上挂着窘迫的笑,好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
闻昱抬眼看他,今天钟离粟的样子格外鲜活。
他面对闻昱的时候都是讥讽的,嘲弄的,高高在上的。
闻昱从来只能敬畏他,仰望他,憎恶他,怨恨他。
可这些情绪对钟离粟来说,微不足道。
甚至比不上一碗撒了的红豆圆子。
钟离粟从来都是游刃有余。
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笨拙的一面来,让闻昱觉得亲切。
可又不相信这是真的,忍不住想要上前碰一碰他,与他有些身体上的接触。
第10章 雅正端方
这种想法一出,闻昱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拎出来洗一遍。
为什么会觉得钟离粟可亲,这种想法过于恶心。
闻昱一时怨愤,没有出声。
气氛有些停滞。
钟离粟搓着指尖,想着需不需要说些什么解释一下。
突然怀里的小团子动了,“喵呜”一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钟离粟仿佛看到了救星。
赶紧举着小团子凑到了闻昱面前。
“你看,小猫咪。”
十六岁执政的摄政王眉目里透着些骄傲,仿佛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闻昱这才发现,钟离粟怀里窝着一只小奶猫,浑身雪白,几乎和他的衣服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