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三日月昼睡了手冢国光”这个问题,在她睁开肿胀的双眼,看到素雅寡净的吊顶后两分钟之内完全没反应过来,直到稍微动一下手指,咽喉像遭遇炭火炙烤过般干哑,稍微偏一下脑袋,灰褐色的遮光窗帘留出一片落地玻璃,外头好像下起了雨,雨水顺着窗棂往角落汇聚,昏暗就像这波雨水一样浸满整个房间,填满每一条大理石地砖上的缝隙。她嘤咛一声,皱着眉揉了揉沉重的脑袋,脖颈有些刺痒,眨眨眼,恍然醒悟过来,那是埋在颈窝里的手冢国光的头发。
咽了口吐沫,像具尸体似的横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缓慢的转动眼珠,视线落到拦在自己腰上的那条线条流畅,皮肤细腻的胳膊,再挪到他肩膀上,后背上,还有脖子里印着十来道浅浅的红色划痕,那都是她的指甲留下的杰作——完了,她这个饥不择食的禽兽对高岭之花做了些什么!三日月昼满脸冷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小心翼翼的从床上弹起来逃的老远,一直赤着脚贴到墙角,发出无声的尖叫,恨不能立即化作一粒灰尘或是地毯上掉下来的绒毛。
她战战兢兢的捂着额头,如果喝断片什么都不记得也算好事,怕就怕酒这个东西只停留在浅尝辄止,意识和记忆比行动更加清醒的时刻。她全然记得昨天晚上是如何掐着手冢国光的脖子将他推到床上的,也记得是如何困倦的抱着他的腰,借着酒劲厚颜无耻的让他帮自己吹干头发的……这些回忆如同强行塞进来一般入侵了她的脑海,她捂着脸,打量了一下身上那件散发着薄荷味道的,烙着手冢国光印记的T恤,贪婪的揪着衣襟细细嗅了嗅,当场抱着脑袋僵成了一座塑像,满脸不可思议,焦灼又恐惧的来回打圈徘徊:“三日月你是禽兽吗!你怎么能做这么无耻的事呢!”
“醒了?”原本埋在枕头里的手冢国光头一次这么晚起床,抓过床头柜上的眼镜,听见外头淅沥沥的雨声,嗓子染着沙哑和磁性,比起平时一本正经的严厉更加诱人。退无可退的三日月昼张开捂着脸颊的五指,顺着指缝,借着窗口那一道晦暗不明的光线,她看到他赤/裸的胸膛,漂亮的腹肌和瓷白的皮肤,就这份美色来看,她顿时没出息的觉得自己赚到了。
她掩着嘴角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今天天气不错啊。”
他岿然不动,连表情都毫无触动的板着,伸手拍了拍床:“过来。”
等她清醒过来,就已经乖顺的走到床边了。她纤瘦但不羸弱的肩膀垮着,和脊梁连成一条柔和的曲线,浓墨重彩的五官没有一点修饰,干干净净的,清早起床没来打理的头发乱七八糟的披散着,随着微含的下巴滑落到脸颊一畔,抿着嘴角尽可能装出一副“大风大浪都见过了,这点小事算什么”“是二十三不是十六,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这类底气十足的表情:“干……干嘛!”
“早上切原给你打过电话,你没醒。”
她倒吸一口冷气,被他拽着胳膊拉到怀里,用纸巾轻轻擦去眼角由泪水凝结而成的痕迹,本就有些低沉的嗓子哑的厉害:“你帮我接了?”
“嗯,我说有事。”他弯起嘴角,拍了拍她的脑袋:“昨天你夜不归宿,他担心你。”
“你和他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手冢国光握住她妄图躲闪的后颈,摘去她挂在微微干裂的嘴唇上的头发:“早上吃什么?”
“可颂。”
“我去买。”
“一……一起吧。”她抓着他的手,低着脑袋,目光左躲右闪,通红的耳朵从头发底下透出来:“一起去吧。”
柔软蓬松的头发蹭着他的下颌,她捂着双眼,把所有的表情都埋在他肩膀上,对方皮肤上滚烫的温度灼伤了她的额头,滚烫的热流顺着血液淌遍了全身。他低头推了推眼镜,伸手揽住她的腰,呼出的薄荷味热气扫过她的脸颊,捋了捋她的骨骼突显的后背:“可以。”
比起他身上那些浅浅淡淡的血印子,他对三日月昼可以说是温柔至极了。冲澡时从镜子里看到脖颈和锁骨上那一小片红痕,就足以让她咬牙切齿的翻出医药箱来找到大号创可贴遮住,怨怼的朝泡梅子茶的手冢国光扫了一眼,当然,看到他肩膀上的牙印后心里的不平衡感多多少少得到了缓解。
手冢国光的住处对面有家便利店,再过一条狭窄的十字路口就是提供早餐的西餐厅,八点半是它供应早餐的最后时刻。踩着点推门而入,手冢国光娴熟的点了可颂,牛奶,丹麦卷和烤番茄,典型的英式早餐,尽管在温布尔登四处遍布“完全英式早餐”的宣传标语。以中心球场和网球公开赛驰名中外的温布尔登几乎每个人都是球迷,摘得挑战者杯的手冢国光一夜之间就成为炙手可热的职业选手,男人崇拜他的球技,女人喜欢他的外表,出门不得已戴着口罩,和亚历克斯通话想早点离开温布尔登,可惜不知人在何处风流的经理人压根没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