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侑士之所以认为三日月昼是个神经病,不仅仅是那辆奢侈的山地车,还有她学俄语的理由。大学二年级的暑假,三日月昼去圣彼得堡学射击,因为语言不通被一家水果摊老板骗了两千卢布,自此从零开始了艰难的ТРКИ考试生涯。
试问哪个正常人会因为两千卢布就殚精竭力的学一门全无接触过的语言呢?
“那我去找工藤老师了。”她拆开车锁,一路蹦蹦哒哒,从头发到指甲都是干干净净的,顶多涂个没大颜色的唇膏,穿着运动鞋和牛仔裤,看起来像是个高中生,扭头和忍足侑士招了招手:“辛苦啦。”
一路穿过林荫道和广场,将山地车丢在楼下,一步两级台阶的跑上二楼,在标着“工藤凉子”的办公室前站定,敲响了门。工藤凉子曾是三日月女士的学生,从大学院毕业后继续出国深造,如今被东大应聘来做讲师,初中曾做过真真正正的不良少女——是的,就是叼着烟卷着舌头到处作乱的那种。所以三日月昼得到许可,伸着脑袋又甜又腻的喊了声:“凉——子——亲——”就立刻被她手里的折扇打了个正着。
“疼疼疼……”她倒吸一口冷气,揉着后脑勺:“工藤老师——找我什么事?”
见她终于正儿八经的说话,工藤女士才沏上茶水,递给她一张名片:“我有个做医生的朋友是切原选手,切原赤也选手的医生,最近出了场小车祸,过几天他就要去温布尔登了,需要跟随一名医生。”
正襟危坐的三日月昼义正言辞的表示拒绝:“我已经买好去意大利的机票啦,要去看演唱会。”追星追到国外也是锲而不舍了。
“有工资。”工藤女士伸出手来比划了个数字,三日月昼立刻眼睛一亮,竖起拇指:“去。”
比起拒绝来,倏然认真起来的眼神更让工藤女士气郁,稍微有点底线好吗。
邻近学期末,和大部分相同年纪已经毕业的朋友不同,六年的医学生生涯才刚刚迈过一多半,每天陷入病理实验的三日月昼在这个阳光明媚,适合偷懒的周末,关闭了五个闹钟之后,又蒙着被子迷迷瞪瞪的打了几个滚,终于在早上七点半醒来了。
如果说这五年三日月昼有了什么突出变化,那一定是染上了一些洁癖,就刷牙这件事来说,如果放在五年前,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再醒来的话,她或许就会直接省略洗漱的这个步骤,在晚上睡觉前统一解决,而现在,她老老实实遵循着最佳生活习惯,懒懒散散的叼着牙刷,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松松垮垮的睡衣和乱糟糟的头发,发梢上沾了牙膏沫,随手抹了一把。
位于丰岛区边缘的复式公寓是三日月昼名下为数不多的资产,靠着池袋,享乐主义者在丰岛校舍那小到无处落脚的房间里忍受了三年,又租了一年房,毅然选择全款置办一间单身公寓——当然,为了这座毗邻娱乐中心又少见安宁和足够安全的两居室,哪怕有三日月先生的友情赞助,三日月昼悠闲的生活中还是多了不少金钱问题。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般晚上才回落脚,不常打扫,扫地机器人一开开半天,还算整洁。
再看一眼时间,三日月昼惊呼一声,兵荒马乱的用十分钟洗了个头,擦都没来得及擦,嘀嗒着水,一阵风似的刮出门,踩着山地车,加足了马力奔赴实验室。
原定一个月完成的科研项目如今险些将战线拖长到一个半月,三日月昼打算利用这个周末加班把之前的临床报告写完。同组的柳生比吕士在周一如约踏进实验时就看到了埋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像直接入土为安了似的三日月小姐,门口储物柜里敞开的背包露着装着昂贵的化妆品和洗漱用品,摆明了要在这安家似的。
后脚跟进来的忍足侑士也被她眼下可怕的黑眼圈吓了一跳:“啊喂……这家伙多久没睡觉了?”
柳生比吕士没有说话,只伸出了两根手指,换来了对方一声钦佩和调侃混杂的“哦呀”:“不怕猝死吗?”老老实实换上衣服继续研究一块白细胞,写着实验报告。
三日月昼在医学部的威名不仅仅源于那张漂亮的脸,还有大学一年级解剖课上生猛的表现——比如第一只实验小白鼠,揪住头和尾巴就“咔嚓”一声,当然,课后她的确也就着洗手池干呕了半晌,但当时课上冷漠的仿佛一个钢铁做的机器人;二年级上人体解剖课,得知大体老师是位在神经外科颇有成就的老教授,和家里商量过后就立刻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
忍足侑士顺着椅背滑下去,活动一下手腕,整个颈椎和手臂都僵硬了。空荡的教室里没有回声,连角落里的柳生比吕士都忙着手里的工作,一副透明屏障架在四周,谁都不理的态势。他拿着写好的报告走向桌子另一端的,被埋在参考文献和外刊里的三日月昼,电脑屏上的蓝光打亮了的头顶,她就直挺挺的将脑袋砸在桌子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