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王子仲也出来了,他也被白虎弄出来的动静吓得不轻,眼镜都是急忙戴上的,镜架都是歪的,看上去非常滑稽。
田晋中提醒了他一声,他红了脸,说了声抱歉,又连忙重新戴上。
林观音如果没有被清除记忆的话,应该能够意识到这是她遇到的第四位故人,她手上缠着绷带,刚缝了针,不能乱动,便僵着手掌,朝他招招了手。
她屋子被白虎砸的没办法住了,张之维便抱起她跳到外面。
她出了屋,王子仲又给她捺了捺脉,半晌,笑道:“只是皮外伤,没关系,养半月便好了。”
林观音点了点头,看着王子仲,无声地说了声[谢谢]。
王子仲摇了摇头,垂着眸,低声道:“阿音是我仅剩唯一的金陵旧人了,你若能活着,我很开心。”
林观音愣了愣,瞧着王子仲的表情,刚想比划点什么,就见王子仲已经收敛好情绪了,他这些年真是成长了许多,不再是当年动辄红脸胆怯的小子了。
“阿音如今的身体比之前的要好很多,”王子仲笑道,“长命百岁也无虞。”
长命百岁?
林观音下意识看向身后的张之维,却见他淡笑着也看向她。
他开心却没有很开心,彷佛这确实是一件喜事,但只是别人的喜事,他欣喜着隔着远远的距离祝福。
淡笑着看她的模样和看红尘中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少了几分从前的专注感,或者说他的眼神没有如同以往一般独独为她一个人停留。
她的心一下子空了。
林观音是唯一错过七年的人,因此也是最能敏锐察觉这七年间变化的人,就如此时,不管张之维伪装的再好,她也发现了他的淡漠。
林观音这个人似乎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了。
可这种感情,不是基于道心比之前单纯喜欢的更成熟或者更超越的一步的东西,而是远离。
而这种远离,只有还停留在七年之前的林观音能清楚感受到。
二三十年寿命也好,长命百岁也罢,于张之维来说,似乎再没那么重要了。
为什么?
错过一切的林观音什么也不明白。
她拼命回到张之维身边,却发现张之维已经模糊不清了。
天亮了,王子仲也该走了,他还得回镇收拾行李前往下一个地方。
“其实,我在这个镇子一共也就待了几天,”王子仲说,“不过,我也得离开了,这边几乎没有她的消息了。”
她自然就是端木英。
只是端木英如今彻底被吕家抹掉了,他又能去哪里找她呢?
会不会王子仲在某一天彻底放弃然后停下来呢?
“我这一路看的比七年前在金陵城外看的更多。”王子仲笑道,“医道就如高山,以前是我夫人带着我一起走,如今……我一个人走。”
看来他心里很清楚乱世里的错过,便是再也不见。
只是……
“我夫人很厉害,我在想如果走到医道的尽头,或许那里就有她。”
张之维愣了愣,没想到王子仲会这么想。
“我不会停下来,不管是我的脚步,还是我的修行都不会停下来,”他眼睛里闪着光,恰如冬日温暖的日光,“我一直追随端木英。”
他拱手和他们郑重行了个古礼,最后做以道别。
张之维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道,王子仲的道心倒比他要坚定的多。
而他身旁的林观音则不经意间将眼神落到他身上,看着张之维形容潇洒的融于微冷的春风中,坠入红尘再觅不到踪迹的模样,心想,咫尺之间的张之维在她未曾见证的七年里到底是在哪一刻变得和天一样远呢?
*
“晋中,你买的衣服和鞋子呢?”
昨天太慌忙了,王子仲到了以后,他就把东西扔自己屋子里了,张之维一提醒这才想起来,“哦”了一声,然后从自己房间里抱出一件干净的衣服。
“这些都是成衣店买的,尺寸应该不会出错。”
林观音点点头,抱着衣服随便找了空房,去换衣服了。
等她离开后,张之维带着田晋中去了楼下,确定林观音听不见后才问:“你找到怀义了?”
田晋中赶忙摇头,一边摇手,一边肯定地说:“我和师兄你一样没有找到怀义师兄。”
张之维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酒的度数不高,还很浑浊,应是店里自家酿的粮食酒,那可是个奢侈的东西,毕竟这时候粮食非常珍贵,张之维也不嫌弃,他每回下山都会喝酒,喝多了各种味道的酒都尝过了。
好的坏的,他都喝过,只要有酒,他就说不上嫌弃不嫌弃的。
田晋中见张之维默默喝酒,也不说话,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