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音捂着伤口,跪到了地上。
白虎忙跑回她身边。
吕慈拿着刀,慢悠悠踱步走过来,他在战场上泡了好多年,浑身都是凶煞的杀气,浑身的血腥味怎么洗也洗不掉,他也不想洗。
越凶、越煞才好,最好他能做吕家的一堵墙,阻挡外面的风雨,让他吕家繁荣昌盛。
“林姑娘!”
田晋中被人斩断了一条手臂,忍着剧烈的疼痛,眼睁睁地看着吕慈持刀走向林观音。
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血红的长江里伫立着的张之维。
恐怕那时候张之维等待的就是早已死去的林观音。
他为什么要等一个死人?
田晋中不明白。
可他知道,林观音不能死。
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观音去死。
至少在他死前,这种事情不能发生。
于是他卸掉了施加在自己的金光咒,全力保护在林观音身上,可是这是无用功,这只能促使他被人砍断另一条手臂。
随着林观音身体越来越虚弱,白虎的身躯也慢慢变小,它再无力阻止吕慈,它只能拼尽全力扑到吕慈身边,咬住他的腿,撕开他腿上的皮肉,然后被一脚踹开。
白色的幼虎被丢到一边,又跑了过来,固执地要用弱小的身躯拦住吕慈。
只是一只小老虎如何拦得住吕慈的刀。
吕慈杀了太多人,在他兄长被日本人砍了头,吕家人死了大半,吕家风雨飘摇的时候,就舍弃了少年时脆弱的善心,除了吕家的利益,他在乎的很少。
他当然知道林观音是无辜的。
可这世上谁不无辜?
路边被踩死的蚂蚁是无辜的,树上一个个被捣毁鸟窝无家可归的小鸟是无辜的,田野里艰苦求生的农人是无辜的,还有……还有无定河边的尸骨,他们的家人也是无辜的。
就连杀孽缠生的他也是无辜的。
他们全家,为了抗战折进了多少人,结果谁也没成全,倒成全那些满脑子阴谋算计,尸位素餐的阴沟里的老鼠,吕家如今势弱,他年纪尚轻,谁不想趁机落井下石,好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四大家。
吕家不无辜吗?
他若站不住,背后剩下来的一半族人就都得随着他堕下去,他只能抛却自己的私心,挖掉自己所有的弱点,成一条逮谁咬谁的疯狗。
他吕慈不无辜吗?
刀最终刺了下去,噗地一声,扎穿了林观音的身躯。
林观音看着他那双冷漠又杀气森森的眼睛,有些错愕。
她只是睡了一觉,怎么认识的人变了这么多。
她记得医馆里的吕慈只是个有点少爷脾气但嘴硬心软的少年人而已。
锋锐的刀割裂她体内的脏腑,内脏一被炸穿,便如同被挤爆的气球一样,砰的一下,在体内劈里啪啦地炸开了,林观音吐出了一口血。
吕慈猛地一收手,又抽回了刀。
林观音被刀带着,原本跪坐着的身躯,再也立不起来了,她倒在了地上,蜷成一团,捂住了伤口,可血怎么也止不住。
白虎跑到她身边“嗷呜”“嗷呜”地叫,它这回不嫌丢虎了,不厌其烦,一声一声呼唤着意识即将模糊的林观音。
林观音眨了眨眼,被白虎轻轻用头蹭了蹭脸。
林观音对着同样倒在地上的田晋中,意识有些模糊了,如果就此闭上眼睛,可能就真的睡过去了。
[我不能死。]
她这一睡就已经天翻地覆,再睡一觉是不是这世上就没有张之维这个人了。
[我不能死。]
不可以。
她此行就是为了找到张之维。
不能就在这里停下来。
她已经不能动了,只能用余光瞟向那片天,祈求道:[你答应过我,让我找到之维。]
天没有回答她。
它静默着任由林观音的身躯慢慢发凉。
[天,你不让我找之维吗?]
[还是你觉得,我有私心是错的?]
时间过了许久,林观音耳边都声音都逐渐远去,她真的快死了。
天或许也在纠结,可最终还是低叹了一句:[否。]
话落的瞬间,苍穹之上传来清脆的鸟鸣声,一只裹着焰火的朱雀翱翔于天际之间,它似乎被太阳包裹着,所经之地尽是焰火,灼热的火几乎要烧死在场的所有人。
“是凤凰吗?”
他们认为自己看到了神迹。
吕慈一边让族人们退后,一边回道:“是朱雀。”
这家伙,他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林观音,心道,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朱雀背起林观音和田晋中,没带白虎,白虎翻了个白眼,用锋利的爪子抓住它的羽毛。
别人怕它身上的火焰,白虎可不怕。
朱雀对它烦不胜烦,但它现在变得这么小,跟只蚂蚁似的,又找不到,动不了,抖抖翅膀,白虎也没被它甩下来,它反而抓的更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