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问反而让陆清清一噎,倒也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再次望去时,那双平静的眼眸里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镇定。
拨浪鼓一正一反的被她拿在手里不停晃动,“咚咚”声络绎不绝,粉嘟嘟的小嘴抿在一起,好些时候才放松下来,藕节一样的白嫩的手臂从倒袖遮掩中露出,这幅身量在这个时代都是少见的,外面还有大把的人吃不上饭,瘦成竹竿一样晾在某条不知名的街角,但是哪怕是旁支的小姐都养的丰满康健。
“阿娘说有些人生下来该有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的,有些像我一样呆在床上游戏,有些像你们一样侍奉我,还有一些在外面的人,吃不饱穿不暖,活下去都成问题。”
“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如果像阿娘一样,那就是不算好也不算坏,可以吃饱肚子,但是不能去外面的世界。”
最后小姐的眼里终于露出了一丝孩童的懵懂和茫然:“所以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喜欢。”
陆清清愣住,接着蹲下里与她齐平,眼里闪着的微茫就像是引路灯,小姐情不自禁停下手中的拨弄,盯着陆清清看。
陆清清:“那,你觉得阿娘开心吗?”
这次小姐倒是很快就回答了:“不开心。”
接着她又犹豫道:“但是别人都说阿娘是开心的。”
半点大的孩子,想法是很容易被别人的内容动摇的,更何况小姐似乎不是那种绝对一成不变的迂腐性子。
陆清清尝试着一步步引导:“阿娘开不开心,小姐一定是最清楚的,你一定要相信自己心理的声音。”
她微微笑着:“小姐知道房子的外面是什么吗?”
“阿爹说是讨生活的人,脏乱的世道,很危险。”女孩不假思索道。
陆清清摇摇头:“不是哦,这只是一面之词,外面还有很多说不定是连你阿爹都未曾见到的东西,在外面有风就可以放纸鸢,还有很多小铺子,吃的、穿的、玩的,也有小姑娘凭自己的本事吃饱穿暖。”
“姐姐我啊,在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之前,也以为会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虽然是个选择,但是终究没有自己出去看过一遍来的甘心,在外面受到委屈就回家,那时候我是靠这个念头出去闯的。”
像听故事一样,小姐好奇地追问下去:“那你后来回家了吗?”
陆清清笑了出来:“没有,外面的世界太大了,我还没有见识完,也没有受到委屈。”
女孩的的呼吸在一瞬间停顿,接着是更快的起伏,凭着陆清清张扬的笑,她好像能见识到外面的世界不是那么糟糕,可能会有像阿爹说的苦难,但是这一刻,她竟有些向往。
正想再追问,房门大开,陆陆续续走进来一拨人,陆清清和陆洁都被挤到了旁边去。
“哎哟!瞧这小脸蛋儿!过些年怕是来提亲的都要踏破门槛了!”领头的那个婆子快步走到小姐身边,殷勤道。
缓缓坐在小姐床边的是一个矜贵的女人,刚在仆人的搀扶下走进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说话间都拿着一块帕子半遮不遮,一点丹唇笑而不语,眼神中却没有光彩。
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像就没有进到主母耳朵里。
不过到了该干正事的时候,她还是乐意说两句的。
不管这期间阿谀奉承的话有多少,女孩好像一直坐在床上,没有声响。
因为所有的决定从来都是别人给她定下的,自己的想法啊,重要吗?
但是……
小姐的眼神第一次飘忽不定,似乎在人群中寻找那个可以坚定自己信心的身影。
陆洁踩着约有八厘米高的高跟鞋,在人群的末尾同时张望着,但是不知道是隔得有些远,小姐被挡得严严实实,还是那个孩子太渺小,根本不足以被看到。
长长的白布条被抽出来放在一边备着,有个女仆从门外端着一铜盆还冒着气的热水走进来,放在床边。
母亲脱去女孩的袜子,拍拍床沿让她坐过来:“囡囡啊,过来洗脚。”
第一步为试缠,要先把脚洗干净。
女孩懵懵懂懂地照着母亲说的做,把白嫩嫩的脚丫伸下床,脚指头小心地试了试水温,转过脸看向旁边的女人:
“娘,水烫。”
女人笑了笑,说:“烫点儿好,忍一忍啊。”
说着就亲自将女孩的脚往热水里按,女孩紧张地浑身一颤,咬着唇发出轻哼,随着时间过去适应水温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白白的小脚丫被烫得红透透的,女人弯下腰拿起旁边干净的布一点点给女孩擦干,趁着余温还在,她招手唤来旁边摩拳擦掌的几个佣人。
个头大于自己的人走过来,说没有压迫感是假的,小姐瞪大了眼珠子却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不动声色缩起了身子,无助喊着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