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谢珩州席卷着晚霞的光晕从门口跨进来,只撩起眼皮,一眼就看穿她的困难,上前两步自然地蹲下替她穿起了鞋。
他指腹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脚踝,带着一股浓烈的体温热度,陈盐的脸不可避免地漫上点红,抿着唇道谢。
在鞋面上替她系了个小巧秀气的蝴蝶结后,谢珩州站起身,像是进球得胜庆祝一般散漫地伸出拳,停留在她的左手跟前:“碰一个?”
陈盐杏眼微阔,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捏了拳和他的拳头轻轻碰了一下。
指节相触的瞬间,谢珩州修长的五指翻转张开,一条熟悉的绿蝴蝶手链躺在他的手心里:“拿着,说到做到。”
一股失而复得的喜悦将陈盐笼罩,甚至连生病后萎靡的精神也振作了几分。
她的眼睛里冒出星星,无比惊喜:“谢珩州,你真的把它拿回来了?”
“嗯。”他侧了下额,见她迟迟没伸手,于是伸手拉过她的手腕。
解开链扣,系到她的腕间。
琉璃配珠深邃而明亮,蝴蝶形状的绿蓝宝落在白皙的胳膊上,说不出的晃眼。
陈盐无比欢欣,甚至短暂忘却了今天发生的那些不快,拎起药袋从床上站起来:“那我们赶紧回家吧。”
谢珩州眼看着她整个人明朗起来,眸光放松,也跟着轻轻勾了下唇。
这股喜悦也没能维持太久,陈盐还生着病,坐在车上没一会儿又疲倦地犯起困来。
晚饭她只吃下了一点,本来胃口就小,这下更是草草解决完事,很快量了体温又上楼没精打采地沉睡。
在谢家做饭的胡姨见状主动说:“要不然今晚我留下来照顾盐盐,没有大人照看着总归是不太放心。”
“不用麻烦,”谢珩州回绝了她的好意,“我会看着她。”
胡姨家里还有一对双胞胎孙女要带,孩子才三岁多,正是折腾人的时候。闻言也不再勉强,洗了碗后替陈盐煮了点驱寒发汗的葱白姜汤就走了。
谢珩州在厨房等汤凉一些,用手背试了下温度,觉得差不多了,这才端着碗上楼。
这么短一点时间,陈盐已经裹在被子里睡着,鼓起的小包也无声无息的。
谢珩州准备把人捞出来吃药,他将药碗随手搁在一旁书桌上,正要抽手,发现有几张碎屑纸片被他的动作震到了地上。
他弯腰捡起正准备丢进垃圾桶,看了一眼后却发现那是陈盐被撕碎的小半张脸,动作不免一顿。
谢珩州顺势翻开压着碎纸的那本书,有几张比较大的已经用胶带粘在一块,隐约可以看得出是陈盐和一个男人的合影。
他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梢,就这么插兜端详了五秒钟后,忽然将手中的碎片摆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上。
……
陈盐再次醒来是被喉咙渴醒的,眼前像是蒙了层纱雾,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好在房间里的光是亮堂的,她坐起迷瞪了一会儿,视网膜逐渐聚拢。
脸颊烧得腾了火,陈盐头重脚轻,像是被人打包丢进了昼夜交替的沙漠,一时是热一时是冷,浑身难受得厉害。
正准备拾起自己发软的腿下床找水,她偏头就看见了坐在她书桌前的谢珩州。
他仰头靠着椅枕已经睡着了,那张平时总是恹懒的脸现在舒展开来,没了那双锋利野痞的眼睛,显露出几分内里的温和。
陈盐放轻了脚步,偷偷靠近。
谢珩州的面前就摆着温水,还有一小片退烧药片,他的手机没有息屏,上面显示着定时的闹钟,提醒着半个小时后响铃给她服药。
而除了这些之外。
还有一张被重新完整粘好的相片。
瞬间,陈盐连呼吸都窒住,像是被人用手攥紧了喉咙,只有细微的气流能涌进身体。
那张相片依然是残败的,甚至还欠缺了好几块部位。
她尝试了好几次,即使是凭着熟悉的记忆,也没办法将它好好复原。
然而它现在躺在她的手心里,被人一点一点用心修补好,几乎看不出粘贴的胶水痕迹。甚至连陈锋的脸——那张早就被烟蒂烫出一个窟窿的脸,也被细心地用了一张青年时期的警察证件照重新填补。
这太像是一场幻觉梦了。
陈盐甚至生出了一股错觉,她那很久之前因为暴力和苦难碎裂掉的心,也被人不着痕迹地修补好了。
谢珩州在化解她的不幸。
用春日重塑了她。
不知是不是高烧导致的心理防线脆弱,亦或是所有压抑着的情愫轰然爆发。
陈盐的心跳忽然跳得好凶,一声声击打着耳膜,快要将全世界淹没,快要跳出嗓子眼,那么热烈,那么锐不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