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排走,步道不宽,上下均可通行,为了避免和人迎面撞上,他们是靠右侧走的。
肩与肩之间的距离始终隔着一个拳头。有时候刻意避免的靠近,其实是很想亲近。
鹿可默了一秒,然后抬头。
“我想我是可以的。”
江熠笑了笑,和她对视:“我也觉得你可以。”
正午的阳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短发上,镀着一层光,有丝丝暖意在流淌。
约莫过了几秒,鹿可将目光无声移向别处,先一步错开视线。
前面大榕树下,穿着白色汗衫又或者是长袖的老头正下着象棋,有背着手站在旁边观摩的。
这里和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望见、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相较,它有自己的节奏,人情味,以及市井长巷里的烟火气息。
或许可以适当保留一部分建筑,胸中的规划又清晰了些。
再往上走些,步道便逼仄了。
开放式的居民区,以至于这个地方的管辖长期处于停滞状态,有很多早些年的违章建筑,住户私自接电以至于这片区域电线凌乱无序。
老式筒子楼,长长的外走廊,建造的年代早,卫生间浴室是一个楼层共用的,群租现象严重。
有小孩在外廊上追逐打闹,小小的身形在挂着单薄的床单下穿来穿去。
鹿可边走边侧过目光,从下往上仰看。
江熠在她旁边讲道:“这里一共有273处违章建筑,因为租金便宜,吸引了很多外来务工人员。有很多群租房,租住在这里的人员超过五千人,人口密集,不仅仅是消防安全、卫生问题,前几日接到举报,有人在出租房内非法储存液化石油气。”
“其实,城中村的整治,并不是想去干扰他们原本的生活。而是我们希望在规范后,让他们有更好的生活。”
不远处,是放置垃圾的区域。垃圾桶处于满溢状态,风一吹,扑面便是一股异味。
这里机动车上不去,垃圾都是人工拉出去的,交通也是限制这里的重要因素。
走了一段路,鹿可有些口渴。
好在不远处有个小杂货店,支着红褐色的遮阳篷。
两人走过去,店家是一个老奶奶。
看他们是外来面孔,在付账时便好心说道:“再往上就不要走了。”
鹿可将矿泉水瓶搁在玻璃柜上:“怎么了?”
“那里有个疯女人,多少年了呦。”老奶奶叹了口气,“她娃娃被人拐走后,精神一直不正常。我们这块不是要拆迁了,来了人想找她谈谈签字,对人又抓又咬的。”
鹿可回头,准备征询江熠的意见,却发现江熠似乎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她忽然有点不知所措,心脏却在胸膛里跳的紧。
……
从楚秀街回来已经接近六点。
江熠有约在身,换了件外套,便再次匆匆推门出去。
鹿可在楼下员工餐厅就完餐后,坐电梯上来。把电脑包放在谈助给她安排的工作台上,桌面被收拾的干净。
这里的人和元算建筑事务所不同,对于多出一个人,又是谈助引领过来的,并不抱之以好奇心。
每个人都散发着属于自己领域的小光圈,又或者而言他们是各自独立的,只沉浸在自己世界。
不知不觉间,窗外天已经黑下来。
建筑行业加班加点的很正常,工作区域灯火通明,周围依旧有同事在赶工,除了键盘鼠标声,很安静。有人下班,也只会默默收拾好桌面,背上包,然后脚步悄无声息的走出去。
不打扰其他人,仿佛是一条贯穿在办公室里的宗旨。
眼睛长久性的盯着电脑屏幕,有些酸痛,鹿可抬手揉了下眼皮。
精神实在疲惫,想了下,还是趴下小憩几分钟,然后把项目书剩下的修改完善。
眼睛一闭上,意识便昏昏沉沉,加之下午又走了不少路,很快就熟睡过去。
鹿可是被冻醒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凉风习习,窗帘飘起一角。
抱着的胳膊瑟缩了下,鹿可趴在桌子上,一动,肩头的散发便滑落到桌面上。意识渐渐苏醒,她缓慢地把埋在双臂里的脸抬起,颊侧有半枚鲜红的印子,图案对映着风衣袖口上的纽扣。
面前的电脑屏幕已经熄屏了,应该是没有人注意到她还在,临走前顺手把灯也关了。借着窗外月光,她看清墙上的挂钟已经显示十点十一分。
办公室里除了她以外,已经没有人了。
第一次在别家工作室里睡着,还是一睡到其他人都下班走光了,鹿可脸上不止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