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她下意识的抬眸过去。
电梯门在眼前开启。
长廊里,女人蹬着高跟鞋走过来,快步流星,她并不是一个人。
那人是随后一起进入视野里的。
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鹿可一下子愣住。
揽着文件夹的小臂不自觉的松了松,原本夹着的纸张,泄了力,飘落下来。
静静铺在黑色粗低跟马丁靴边,像积了层厚雪。
这种怔松的状态只出现短暂的一瞬。
感受到自己一霎时的失态,鹿可垂耷下浓黑长睫掩饰,又看见满地的落纸,才意识自己抱着的文件夹松了口。
她蹲下身去拾,不知是因为窘迫还是其他原因,捡的过程中手指一直是颤抖的。
动作很快,纸张一股脑的塞进文件夹中,有碎发滑落到眼前,遮挡视线。
她抬手往耳廓后随意地撩了下。
余光里,才注意到有张纸飘到了远一些的电梯口。
鹿可目光停落在纸上。
她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腰来,手指刚要触及。
与此同时,纸张被另一只手捡起。
那只手型很漂亮,修长,骨节如竹。灯光映射下,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蔓延进羊毛料子袖口。
鹿可缓抬眼眸,对方也是这样,不过他的高度要稍高一处,略微俯视着。目光相遇前他的眼睫半垂,有些轻微遮瞳,然后渐渐眼皮往上轻掀,压出道深长的褶子。
距离很近,近到能从对面的瞳孔中看清自己的人像。
长廊装着筒灯,光束角从两人之间泛光下来。
动作几乎发生在同时。
鹿可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这时莫名漏跳了一拍。
他看人时的眼神,还是那么的柔和专注。同八年前,在乍暖还寒的春天里,第一次遇见江熠时的一样。
不过那时她还年轻,没有多少经历,并不明白,误以为这目光仅落在她身上,直到多年后,她才渐渐悉知这可以是对任何人的。
鹿可直起腰来,淡淡抿唇。
“多谢。”
手指接过薄薄的纸张,她垂低下头,装进风琴文件夹里,然后把先前忘记使用的黑色线绳扣好。
她做这些时,散在肩上的乌发因为重力滑落到肩前,显得脸型小。
和五年前相比大有变化,但五官依稀可以窥得之前的影子,若是说最主要变化的,那就是气质。
一种是穿衣风格,自然妆容带来的外在气质。还有一种属于内在养成,会议中遇到困难时坚如磐石,待人接物温和从容。
但这无形无影的气质,透着股淡淡距离感。
江熠表情很明显顿了顿,过了好些,才道:“你不必这般客气的。”
开会到一半,他看到余瑶的消息,不得不先离开处理交接事宜。
原是会议后尽宾主之礼,这一下便搅乱了,想起时,发消息给谈助,说会议已经结束了。
“阿熠,她是谁啊?”女人在这时问。
江熠侧过脸,回答:“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她说:“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朋友?”
江熠笑笑:“可你也没问过。”
女人“噢”了一声,转过脸来,对着鹿可熟络道,“既然是小熠的朋友,赏个光,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据说城西的那家中餐厅不错。”
她说话顺滑又自然。
眉眼弯弯,整个人自信明艳,像打了几盏补光灯在身上。
和她的收放自如相较,鹿可明显的有些放不太开,婉谢了她释放的好意信号,谎称自己还有事。
电梯门有闭合的意向,鹿可侧俯过身,又按了一下开启门的金属键。
女人也是立刻识会到了,和旁边的人一前一后进电梯里。
鹿可将手又收回袖管里。
余光却无意识的追随着他移动。米驼色的羊毛料子大衣,在濛濛天光里,是抹温暖的颜色。
擦肩时,鹿可无意瞥到他驼色大衣上沾染了一缕柳絮,春日方好,满城飞絮辊轻尘。
细长的纤维飘动,也许是动作间携起的风,最终斜着飞落过来。
柳絮柔软亲昵,刮擦过她风衣袖口带,似激起一阵微弱的电流。
电梯门须臾间又关上。
屏幕里,红色数字开始一路下行。
余瑶把卷发拨到肩后,她探过半身来,露齿的笑,细白的耳垂上有枚珍珠耳钉凝着暖光。
“想来你还没认识过我呢。”
“我叫余瑶。”她笑着说。
鹿可收回思绪,迂回的看向她。
好一会儿,才启口:“我们,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