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秒,长睫盖落下极淡的瞳仁,垂落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着漆黑熄灭的屏幕。
高大的黄槐树,抽枝发条,从庭院里斜抛来一片荫浓的树影,明黄色的花朵开的艳丽。
风徐徐一吹,花瓣便从枝头零落下来。
她继续往前走。
约莫十步,手机清楚的嗡鸣了一下。
鹿可身形顿住。
屏幕弹出一条点赞提示。
她盯着屏幕上的显示,指尖攥的发麻。
纵然很久没有见过面,可有些人若有一举一动,心就全然乱了。
*
窗前的银杏树不知何时掉光了叶子,随后树杈上又很快有了积雪。
转眼间时间来到除夕夜。
大街上洋溢着过节的气氛,雪花下的纷扬浩大,很快在红灯笼上覆盖一层新白。
鹿华跟忘年交们聚餐,崔袁忙着加班,家里没人做饭,便捎上鹿可。
也是在这一天,鹿可重逢江熠。
中式厢房里,暖气开的很足。
两边高花几上放着小叶赤楠,翠意盎然,中间是大红酸枝嵌着云石坐屏。
碰面免不了一阵寒暄。
鹿华向鹿可介绍,“这是你王叔,小时候还抱过你。”
鹿可跟着道,“王叔叔好。”
“哎呦,长这么大了,”中年男人感慨着,然后用手比划,“我那个时候抱你还是在满月酒上,你才那么小来着。”
被当众说起,鹿可脸上霎时涌过阵羞耻的热意。视线移开,一眼就看到坐在众人里的江熠,心跳忽然加快。
他穿了件深灰色贴袋呢大衣,围了围巾,气质和他表露的温柔一样。
但她的心跳又随即暂停了一拍。
江熠旁边坐着一个陌生女人,长相艳丽,红唇,长卷发。一手随意支頤着,精致的下巴搭在掌背上,笑的妩媚。
不过鹿可心里升起一种奇怪并强烈的感觉,她深信那个女人不是江熠的女朋友。
也许是江熠给她的特殊感觉,让她有了这种的想法。
多个人,于是鹿华让服务生加把椅子进来。
加进来的位置刚好落在江熠旁边。
服务生替鹿可拿来餐具,江熠还是像以往一样体贴入微的帮鹿可烫着碗筷。
他侧身过来时,离的近,能闻到他身上清洌的气息,像是淡淡的木槿花香。
鹿可强装镇定,实际是不可抑制的心慌,“谢谢哥哥。”
“想喝什么?”他询问。
“橙汁。”
怕气氛尴尬落下。
她反问:“你喝的什么?”
“黄酒。”
“好喝吗?”
江熠很淡的笑了下,帮她倒上果汁:“老实说,并不。”
轻盈洒落的灯火下,他垂着眸,漆黑的眼底散落着漫不经心。
分明没有多余的情绪,她的心跳却莫名的快了一些。
鹿可偏过的头微正,长睫毛盖着的眼珠子迂回转了下,心神微定,“那为什么还喝呢?”
“喝酒,有时是成年人之间的一种交流方式。”他坦言,把倒好的果汁瓶身放在右手侧的桌上,唇边凝着一抹浅笑。
伴随着酒光摇曳,推杯换盏,饭桌上的人情世故才刚刚开始。
他们谈论的主题很杂,有时事新闻、天文地理,也有畅叙旧情。
鹿可跟不上他们的话题,只是低头吃着菜,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但她也密切的关注着江熠和女人的举动。
一旁,江熠总是一副言笑晏晏、游刃有余的样子。
在大学他就是天之骄子,出入社会后依旧是出落拔萃、处若不惊。
伸筷夹菜,圆桌转盘不知道被哪位聊到兴致盎然的人随手转了一下,夹个空。
于是,鹿可准备退而求其次。
但圆桌转盘又转了回来。
往旁边看去,一只骨络分明的手掌在转盘上。
江熠并没有看她,可能就是随手搭在上面,从容不迫的,和桌上的人畅聊着最新变动的政策。
可之后,每次她要伸筷时,江熠都会恰到好处的随手掌在转盘上,而等她夹完菜,又在谈笑风生间松开。
鹿可坐在他身旁,余光总是不由自主的朝向他。
灯光暖黄,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看到他流畅的下颚线,以及利落分明的喉结。
这样近的距离,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他。
莫名的让她生出几分无畏勇气。
中途,江熠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菜上的接近尾声,鹿可吃的也差不多了,渐渐不动筷。
桌上的话题不知不觉又换了一个。
也许是江熠不在场的缘故,桌上的人把话题往江熠身上引。
鹿可听他们说,那个女人也插话进来,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原来她和江熠现在是合作伙伴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