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快要结束前。
鹿可回过神,用纸巾快速擦了擦手指,然后接起。
她接电话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不知道是对面说了什么话,脸色仿佛差了些。
肩胛骨拱起将消瘦身形呈现,胸膛残余的空气被抽离稀薄。挂掉电话后,她的脸色才稍作缓和,不用衡量心中已有定数。
鹿可抬起眼眸,有细微颗粒浮动的包厢内,江熠也在看她。两人目光有牵引力的交汇,昏黄的灯光晕染出朦胧烟霭,照在她遥遥看来清澈如水的眼眸中。
“抱歉,我要先回去一趟。改天约。”
间隔几秒的阒寂,江熠拎起车钥匙,从桌子的另一边起身,伴随着金属钥匙相撞的轻响,走到她近前。
他说:“我送你去。”
高大身形压住头顶大片灯光,光线瞬间就暗下来。他漆黑的目光垂下来一道,很静的拢住她。
鹿可拿起放在身侧的包,也跟着起身:“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
另一只手在摆手推辞。
“我送你去吧。”他打断她的话,低声重复。
没料到的截住话语,鹿可愣了下,不知所措的抬眸最终定格在他脸上。
江熠眼底极快闪过波动又恢复平静,语气缓了缓:“我实在想不好,除了送你还有什么可以延长和你待在一起的方式。”
两人站的距离很近,一高一低的对视,气温也在一点点升起来。甚至只要再靠近一点点,他话语中沾着的热气,就能落在她耳畔。
这样的对视下很难让人坚持过十秒,胸腔就生出仓促的情感纠葛。
鹿可忙转开视线:“这次对不起。”
江熠叹了下:“又没什么,你好好去工作。”
……
华灯初上,开车行在马路上仿佛涌进色彩斑斓的河流,夜色愈深,浪潮愈加澎湃。转向灯蓦地向右打起,偏离主流道路后在路边停靠下来。
高大的写字楼林立在晚风里,灯光璀璨瞩目,勾勒出城市繁华轮廓。
这一路过来,车内很安静,鹿可双手垂在膝上链条包的两侧,手指蜷起来的姿势。
不是没有说话,只是那些交谈很浅。
譬如江熠问她同事怎么样,然后她回,还可以。换到鹿可礼貌性的提问,你呢,最近可还顺心,江熠答还可以。
直到快下车,她拔开安全带,白净手掌推向车门,终于鼓起勇气向他说出内心剖白。
鹿可扶着车门站住,低头弯腰看向车内,耳畔乍涌来城市夜风,碎发被吹的微带起,她的眼眸很亮胜似春光。
“江熠,二十八岁生日快乐。”
两道视线在霓虹闪烁的夜晚,轻轻相迎。
“我收到你的祝福了。”他遽然认真。
江熠坐在车里朝外看,马路灯光澄明的落照下来,展露夜晚中温柔的一面。
她的背影朝着远处而去,直至消失在夜色尽头。
加完班已是深夜,从电梯下来。
移门有感应亮起红灯朝两边拉开,鹿可身躯疲惫的走出。脚步放缓后,她抬起头看到空旷的夜景,路灯寂寥绵延向远处,道路安静的沉睡中。
海城不似山城有丰富的夜生活,街头商铺都到十点就关门打烊,夜晚的凉风一吹,胸腔里不属于这座城市的孤独感又无限的被放大几分。
自责感、疲惫感在这个极其脆弱敏感的时候,齐齐向她袭来。
和所有处于拼搏期的白领一样,这个时候,只想回到自己的窝里好好休整。
兜里拿出手机,刚要点进打车软件。
不远处,有辆车的灯光忽然向她闪了闪。
鹿可扭过头,那道灯光似乎在指引着她。
她跑过去,还真是他。
出乎意料的惊喜。
心脏撞击着胸膛跳个不停。
透过清晰的车前玻璃,车内阅读灯投洒橘黄色的灯光。江熠坐在方向盘后,脸部轮廓被灯光描摹修饰的立体自然。
此时,距离零点还有十五分钟。
好像预示着一切还来得及。
……
五分钟后,车停在一处路边,江熠被鹿可牵着进入店里。
午夜的肯德基,店里几乎没有其他顾客光临。餐桌干净整洁,安静而温和的暖光灯挥洒下来,木纹砖地板被拖的反射白光。
鹿可拉着江熠靠窗坐下,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动,之后匆忙走开。
江熠静默了几分钟,转而看向窗外,落地窗呈着他的影子和城市光影。
他看的认真,不知道是在分辨哪个。
过了一会儿,鹿可端过来餐盘。
里面装着小食拼盘、薯条、两杯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