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她兜底!看谁让她嫁给傻子!”
二姥爷被沈丘盯走了,其实他来这里说这些话,是有原因的,不管柳不言多惨,她终究赚了些钱,而他家小孙子在城里混得并不好,还欠了几十万的债务。
贬低别人、看别人不堪,就是他唯一能够实现个人价值的方法。
端坐的柳不言一脸惨白,竟还挂着几丝残余的微笑,这人到底在笑什么?沈丘没忍住,拍了拍她的手,“他走了。”
终于上菜了,沈丘觉得肚子已经叫了好久,周老太太坐了过来,本想给柳不言夹菜,但被沈丘给支走了,“姥姥,那桌有人叫你,我给她夹!”
他贴心地使用了公筷,贴在柳不言身边,小声地问,“需要我给你报个菜名不?”
“啊?”女孩儿笑着,“那你说说看,都有什么菜。”
“嗯,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
一口气说完,柳不言笑了,笑得很好看,同一桌子上有个小男孩,把最喜欢的糖醋鸡蛋都夹给了她,“姐姐,你吃这个!”
“谢谢你。”
沈丘见她开心了,正经地又报了一遍,显然,柳不言喜欢吃的菜,都属于很清淡的类型。
柳不言也会尝试着自己夹菜,她不想为难沈丘,可是也不能总吃眼前那一道啊,这个破饭店,都没有转盘!
“没事,你多麻烦麻烦我呗,我天生贱命,愿意付出。”
沈丘确实很愿意做这个夹菜的角色,一部分原因是他喜欢,另一部分则是刚才柳不言说“沈丘他有自己的打算”,这让他很开心、很满足。虽然沈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打算,但在这迷茫的、瘫软的无聊日子里,这句话像是一根拐杖,将他撑了起来。
吃完饭,沈伟业和熟人聊天去了,一群老头抽着烟,腾云驾雾般。
周老太太和一群奶奶们拿着塑料袋,将剩下的几道菜打包带走。
秋天的天,是透蓝的,秋天的氛围,是金黄的,沈丘拉着柳不言站在风中,任由烧秸秆的烟气飘得到处都是。
反正,口罩已经戴好了。
“丰收之后,怕是冬天又要来了。”柳不言伸出手,感受着风,一片落叶有默契地掉在她手上。
“是树叶,别怕。”
柳不言笑了笑,“我没那么脆弱,只是刚才一时没想好怎么回他,如果没有你,我也会很好地面对与反击,只是你在,我会多一份底气,谢谢你。”
她把手插在外套的兜里,还是那副沉稳的样子,沈丘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觉得,我未来会有什么打算?”
“总之,肯定不会在这个小村落里,也不会在小城镇,外面的天地,更适合你。”
沈丘笑了,他自己都不知道适合什么呢,柳不言却能下这样的判断。“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累了,真的卷不动了,我觉得,我可能就在这里慢慢腐烂下去了。”
“我被困在这里,都没想着就此腐烂呢。”柳不言轻轻的一句话,比秋风还凉。
“我虽然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待着,心中想的却是逃出去,所以沈丘你,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后,再飞回到那片天地吧,世界总归是现实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在沈丘的心里,这里挺好啊,为什么要逃呢。
农田,耕牛,机械化,丑陋的稻草人。
蓝天,黑土,农作物,低矮的房屋。
柳不言却苦笑着,她知道——
这里是老一代人的家,却只适合当这代人的避难所。
乌托邦,不可能一直拥有,他们只能珍惜当下。
周淑清这几天在扒苞米,忙得很,柳不言偶尔坐在板凳上,帮姥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触感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她感受着玉米须、玉米叶,感受着每一颗饱满的玉米粒儿。
那是岁月的痕迹。
“最近啊,村里挺多人回来了。”姥姥边扒玉米边说,“记不记得你小时候那王丛哥?之前帮姥姥做过几天活,昨天也回来了,他初中就不读书了,现在成小混混了,到处混日子过,结婚生子是别想喽。”
在柳不言的记忆中,好像是有一个这样的哥,那家伙流里流气、匪里匪气,脸上总写着“不服”二字,最后一次见他是在高中的第一个暑假,那家伙野得狠,带着几个小弟在村里游荡着,每天除了打架就是玩闹。
后来好不容易静下心当了一年保安,却监守自盗、偷了很贵重的东西,进了好几次监狱。
他是村里村外的饭后谈资,王丛这人,从小就活在传说里。
其实大多数村里的小年轻,只要初中没再读下去,便都早早进入了社会,柳不言觉得这只是不同的选择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有些人努力来努力去,不也还老样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