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瑜恶狠狠的盯着王允,他蛰伏已久就是为了今日能够替父报仇雪恨,昔日在朝中说一不二的丞相如今跪在自己脚下成了阶下囚,这悲喜交加的感觉让他心中暗喜,眼里却泛着浅浅泪光
他双手握住萧瑜两侧臂膀,“可我到底也是你舅公,难道你一点都不顾念亲情吗?这些年我没少扶持萧家,我承认你阿翁的事确实是我太心狠,可是当时事态紧急我不得不怎么做”
萧瑜甩手向王允吼道:“你算什么长辈?你这个疯子当初为了保命让我阿翁替死,我拼死一搏也救不了他反而还在大雨中打了二十大板每一板都打进了血肉里,你可知道这二十大板打的我好疼啊!”
王允依旧倔强不甘,眼睛恶狠狠的仰视着他,自己不可一世了一辈子眼看着偌大的家族到了自己手里走向灭亡,昔日他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丞相,他只不过是自己的晚辈、是一个微小到不起眼的沙粒,萧瑜小时候顽皮捣蛋的样子他还清晰记得,才不过几年眨眼的功夫这地位的落差让他心中怎能平静
他愤愤道:“萧瑜,就算你把我杀了你阿翁也照样回不来,这么些年还真是小看你了,你现在是大仇得报风光无限,就怕你刀剑太过锋利遭人忌惮”
“死到临头了还要逞一时口快也是硬气,成了阶下囚就应该要有阶下囚的样子,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向我求饶?你不是最在乎这个家族吗,难道你不想让我饶他们一死?”
王允面部微微抽搐不禁失笑,用手捂着胸口指着萧瑜,说:“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在乎他们的生死呢?萧瑜啊萧瑜,高官厚禄盖不住你的锋芒,如今你替刘休除掉我,灭了王氏,来日他嫌你功高震主定会为难你,到那时进退两难你是要继续效忠皇权还是篡位谋逆可都在凭你一念之间,别怪我没提醒你,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我一路走来手上沾满了不知多少人的血,当年权势滔天如今也不过是大势已去残阳一缕,权路漫漫,你可要当心啊!”
萧瑜没想到王允能够这么冷血,他不在乎这个家族可他做的每一件事,手上沾满的血都是为了琅琊王氏的昌盛,如今族人尽数被他连累,身为这个家族的族长难道他就不因此感到愧疚吗?
萧瑜对他心感鄙视,环顾这间书房他挪布走到书案边,看着桌上的物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来王府,调皮闯入王允书房不小心把他喜欢的青瓷瓶给打碎,王允知道后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还送给他一把用桃木做的玩具小短剑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看着和蔼可亲的大人会突然间就变得那么凶残,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过日子非要把这一坛清水给搅浑,走到现在这样隔着血海深仇,闹到不可收拾难以逆转的地步,每每夜晚这刺入骨髓的剧痛侵袭全身令自己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萧瑜感慨道:“说来可笑,少年时我觉得舅公是个通晓古今的博学之士,到了青年时觉得你是个为人刚正不阿,严己自律的大家族长,再大一点又觉得你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一朝丞相,现在我看你真是可悲又可怜,贪图皇权富贵为了巩固家族地位你不惜杀死所有能够危险你阻碍你道路的人,却又害怕不得善终。怕死怕鬼,你每杀一人便会跪在佛龛之下祈求神佛庇佑,你以为念几句连自己都听不懂的经文,这座泥佛便会替你洗去一切污秽?”
“你懂什么,你不曾知晓我的过去又怎么理解我现在的行为,我何尝不知道自己身上腥气太重菩萨不会保佑我这样的人,可是我害怕我后悔啊!每到夜晚他们都来向我追魂索命,闹得我整夜整夜睡不着,我知道我错了可是又能如何,失去的不再回来我也逐渐年迈,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王允歇斯底里的喊着,他跪在地上半个身子都弯下去几乎缩成一团,神龛上摆放着的菩萨手握禅杖垂目慈祥像在俯视着王允,他哭罢踉踉跄跄站起身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渍
他望着面前这座佛像,沉沉道:“我变成这个样子还要会到六十多年前,那时琅琊王氏正处于最强势的时期,那个时候家主是我大伯,他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我那十七岁早逝的堂兄王煜月,打我记事起家里亲戚祖母都很疼爱这位堂兄,逢年过节齐聚一堂的时候所有人都围着他转,而我只有默默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欢乐,我愚笨又顽皮不讨长辈欢喜,就连阿翁都说我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反观堂兄机灵又乖顺总是能讨大家开心”
说到动情处王允眼角再次流下眼泪,他已经哭肿了双眼回忆浮现出脑海,继续道:“我在家里永远都是被忽视不被爱的那一个,不管我做什么都会得到批评,他们说我永远都比不过堂兄,慢慢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痛恨他们痛恨堂兄,同样都是王家子凭什么我却是那个最不被看好的,就因为他是大伯的孩子将来他会是王氏的当家人?我不甘心不服气,十六岁那年我不小心砸坏了祖母喜爱的瓷器,碰巧被过来的堂兄见到拉着我要向祖母说,当时我怕极了,害怕祖母会惩罚我,一路想挣脱他的手却不料在争执间将他推下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