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温元在村口站着不动了,她要等外援。
她发现这村里现在存在的问题不止是风寒,还有原住民和新迁民之间的隔阂,这事搞不好,是要出大问题的。
温元在等的同时,谢霄时也在等。
劫杀敌军粮车失败后,谢霄时被谢随宴冷置了半个多月。
这日终于把他叫出了营地,停在了一条小溪边。这时候他们不是将与兵,而是父与子。
“腿好点没有,是不是在心里怨阿爹。”谢随宴蹲了下来,把手伸进这里寒意渐起的溪流,任由着凛冽寒气慢慢侵入骨肉。
“孩儿不敢。”谢霄时下巴胡茬说不清有多少天没刮了,眼里也没有光,浑身都是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他在为朝夕相处了大半年死去的兄弟惩罚自己。
谢随宴心里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作为将军,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谢霄时,他的一招一式都是谢随宴手把手教出来的。
一个饱读兵书,身手敏捷矫健,又实有良将之能的十六岁少年。这些夸词无论是把哪个单拎出来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那人都绝非池中物。
但当它们统统汇集到一个人身上的时候,那就有些令人担忧了。一个才十几岁就惊才艳艳,第一次直面敌军就能以全军毫发无损的方式大败对方两三万兵马的兵将,无论放在什么朝代都是能立马拜将封侯的存在。
可就这么一个人,在谢随宴手下却活成了一个“杂兵”。谢随宴早就知道谢霄时心中有不服,他就是要让他不服,让他的情绪被压制放大到极致然后爆发,只有经历这么一回,他才能真正放心让谢霄时独自领军上阵前。
作为人父,谢随宴从来没否认过自己儿子的才能,当时城外的那一战就连挑剔如他都不得不说一声“漂亮”。
这几个月在帅帐里,他也没少对着一起喝酒的顾家兄弟炫耀,炫耀他儿子即使是在圆月那种蚀骨乡里养出来的,也是一头能立于阵前的虎子狼崽。
顾家那两兄弟总是笑他硬往自己脸上贴金,但谢随宴知道他们两个心里是羡慕的,羡慕他后继有人,也庆幸有后辈能挑大梁。
可是谢随宴知道“尺有所短 ,寸有所长”的道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尽善尽美。
就像他自己,体内永远都有流淌不完的热血,所以就算在圆月这么久,嘉正帝也会在这危难时刻派他来压阵。
相比谢随宴,顾家兄弟就更适合守成。适合带着兵马在和平时期和云边的百姓一起开荒种田,这在他们每年伸手向朝廷要的军粮一年更比一年少就很能看的出来。
也正是因为适合守成,他们才会在这次面临单于联军的突然进攻中,节节落败,没法支援其他两成,只能死守云边。
可人总归是贪心的,所以无论是为人父还是为军将,谢随宴都希望谢霄时能突破桎梏,成为那个既能冲锋又能守成的人。
即使这两样摆到一起本身就是矛盾,他还是想要谢霄时完成他们父辈的心愿。进能踏平神目山的另一边,让它们成为大启版图中的一块;退能让军民和谐,开荒拓土,在这边疆里自给自足。
所以在真正的大战来临之前,他要抓紧有限的时间来磨谢霄时。
磨他的年轻气盛,磨他的骄傲自得,磨他一听到夸奖后就忍不住升腾而上焰气,他要把他磨成一个敢于向前,也知如何后退的领兵将才。
可惜敌军押粮队一事来的太突然,突然到当时营地里找不出第二个能代替谢霄时的人。
谢随宴冒险把他派出去之后,果然是败了,也一蹶不振了。
谢霄时从夜三营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死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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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要想富先紧着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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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就要冻上了。”
谢霄时明白父亲话里的未尽之意。
他突然躺了下来,仰头看天。其实云边除了是大启的国门之外,它还是一个既神奇又广阔的存在,神奇到一时有四景,广阔到一城含全貌。
在这里有终年不化的雪山、有草地、有绿洲,也少不了黄沙,有高山、有溪流、有沼泽也有荒原。
军营驻扎的地方是除了围起来的城池外,难得的好地方。虽然说再去几百里就是黄沙遍地的单于王朝,但神目山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几千年来,它很好的把黄沙隔离在了单于王朝和它其周边诸国,偏心的把绿洲留给了这面的大启。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启和单于之间才会因为抢夺绿洲争斗不休数百年。
谢霄时的眼睛看着天,却又不在天上。他更似要透过重山诸流,直达单于王庭里最高的宝座,把那上面人的人头切割下来,为那些死不瞑目的英灵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