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上向王昌桂献计,让人先快马把消息传给了刺史崔州林,先是哭了一番能力有限,面对这次来势汹汹的洪灾日夜惶恐,盼刺史大人速派人来相助,哭完无能之后又哭穷。
湖州虽然不比隔壁的海市城富有,也算是纳税大户,县衙里钱粮不少,不久一袋袋粮和一箱箱银子就到了流溪府衙王昌桂的手里。
等钱粮一到手,幕僚又忽悠王昌桂和底下六县县令联手,贪污银粮。
俗话说“鸟为食死,人为财亡。”
钱粮易动人心,再加上身边幕僚的煽动,王昌桂动摇了,一箱箱银子和一袋袋粮食在深夜被搬进知府府,真正到达灾区的不过十之三四。
偏偏王昌桂表面功夫还做的好,声称自己的子民在受苦受难不知死活,他也没法在府衙里安心度日,一定要亲自下乡,和自己的子民站在一起。
他带的人又是救人又是发钱发粮的,成了灾民口中的好官,救苦救难的神仙。
殊不知在这场洪灾中,王昌桂和其幕僚是贪的肚满肠肥,还赚了好名声。
洪灾毕竟不像瘟疫和其他天灾,牵连过广,它有一定的地理限制性,没有蔓延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事情就被还算圆满的解决了。
崔州林看着王昌桂传回来的述职报告可圈可点,虽然是把这几年湖州的积蓄都花了个精光,至少人命救回来了,心中也是暗自庆幸。
可苦难总是接踵而至,几个月后,刚被洪水淹掉几层皮的六县百姓又遭遇了雪灾。
王昌桂一封封求助信又飞向了崔州林,可是湖州的积攒已经被挖空,夏季的洪灾又让百姓们颗粒无收,两人是想尽了办法,最后也只好像朝廷求助。
人命关天,崔州林生怕自己的信札被扔在哪里发霉,还特意写信给昔日同窗,如今在户部当值的席宁岚说明情况,为求稳还写了一封信给温清和,请他伸出援手,也正是这一举动,把温清和拉进了这趟浑水。
有温清和从中斡旋,户部的赈灾钱粮没有耽搁就被发到了湖州,又从湖州发到了流溪府。
户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从他们手里出去的东西,给的总比要的少,但记数只按要的记,他们得给自己留点油水。
下面经过的层层也是如此,肥手手里过,哪有不沾油的道理。
最后单子上写的三十万两白银,一万石粮食,到崔州林手里的只剩白银十三万两,粮食四千石,还掺了陈米和沙子。
这出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把崔州林气的血都要呕出来了,但他也没办法,追责是后面的事,当务之急是先把钱粮分下去,让灾民活下来。
最后崔州林差点连自己都卖了,又凑了三千两,最终给到王昌桂手里的是白银十三万三千两,粮食四千五百石。
这数对于六县三十多万人来说并不多,但省省也能熬过冬,等到了春天,什么都是新生的,什么都会有希望。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夏季洪灾里尝到甜头的王昌桂胆子更大了,这回不用幕僚煽动,他自己就先借着冬天冰雪封路,消息流通不畅的关头起了歪心思。
十三万三千两还有四千多石粮食要分六县,本就是捉襟见肘,更别说这数到了王昌桂手里又被削减了多半,更别说府衙下面还有六个县令。
六个县,三十多万人,最后连一口热米汤都喝不上。
要换成其他时节,遇到这种事,总会有人的血没凉,咽不下这口气。
就算拼了命的也要把状告到崔州林这里,偏偏风雪封路、饥肠辘辘,六个县里一个有力气能逃出来揭露真相的人都没有。
这就直接导致六县里面的伤亡人数,房屋倒塌等其他真实受灾和救灾情况,任由六个县令和王昌桂等人轻飘飘的随意落笔到纸上,再呈交到崔州林手里头了。
等风雪终于停歇,崔州林派人下去巡看时,只能看到六县里头十屋九空的荒凉景象,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六个县令和王昌桂等人为了脱责,一合计,反咬一口,把这件事扣到了崔州林身上,又因为崔州林和席宁岚、温清和之间的关系,被程党人抓住了把柄,想借此把温清和拖下水。
至此,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抵清晰,那么多的人命,居然都是毁在了官场贪污腐化上。
户部难辞其咎,王昌桂和底下的县令更是罪该万死。
这还是被捅出来了看的到的时候,还有更多看不到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呢?
萧行昭光是想想就心惊,任由他们这样下去,大启的命数还能有几年?
为今之计,除了严惩那几个罪魁祸首之外,也要把各处隐藏的蛀虫都拔个干净,萧行昭的心头之恨才能平息,也才能让这类惨事不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