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他们说神明的身体已经裂解, 只剩一颗眼球, 被万千魂灵镇印在新建的塔台里。”他说得冷淡, 看来并不在意。
姗姗稍微有点不理解,弑神这事怎么都该是神代发生的事吧?为什么会出现在柒炎的记忆里?
难道柒炎的意识被神明做过手脚?
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只看到虚影破散, “真正的”人类拦在半道上。
他们可没穿那么齐整的衣服,披着一层兽皮, 略带懒散地围了过来。“族长,我们等你好久了。”
仔细一看,每个人的面孔都很模糊。
柒炎扬起头,一时之间居然没有任何感触。
是啊,已经忘记了,完全忘记了。
其中一个无脸人靠近柒炎,语气殷切:“族长,大家都听说了,你去了一趟遗迹,然后就获得了力量!”
过去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柒炎没有说话。
对方径自手舞足蹈:“族长,我们可是跟着您出来的人!好东西,就该大家分享…”
后面一直有人附和:“对啊,那些老东西不可信!”
“就是就是,我们永远不会背叛族长您的——”
在他们杂乱无章的声音里,柒炎逐渐看向过去。
在很久很久以前,确实有一群人跟着他,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无处可去。叫炎族、阳族的族群天知道有多少,越衰弱的族群越容易分裂。
很难说是老人抛弃了他们,还是他们抛弃了老人。总之有一天,小小的族群分为两半,柒炎成为了族长,带着追随者们艰难前行。
最开始,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强者。称得上强大,却很难靠一己之力壮大整个族群。
然而,他终究获得了女神的加护。
柒炎还是记不清前因后果,只记得当自己小心翼翼地戴上羽饰时,那股力量温柔地——拒绝了他。光点仅给予短暂的祝福,并未融于骨血之中。
后来、后来…后来他归还了承羽,却将羽毛留下。
“族长!告诉我们吧,您的力量——”
有人扯住他的胳膊,长长的舌头几乎贴了过来。
啊…他想起来了,这个人的脖子,是他扭断的啊。
为什么呢?
“柒炎,我们可是过命的朋友!”有人缠住他的腰,手指一根一根掉到地上:“我可以发誓,获得力量之后,我绝对、我的箭绝对会对准你的敌人!”
他记得这个人,似乎很擅长射箭,是个狩猎好手。
那现在,这个人又在哪?
还有更多更多人影在涌动,每个人都热情洋溢地看着他,热情到——想要吞吃殆尽。
陌生的记忆在跳动,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心痛、奔溃、嘶嚎,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可是心脏一片平静。
片刻后,柒炎冲着人影点了点头:“好啊,我告诉你们。”
他应该这么做,毕竟曾经做过。
“我的力量是从遗迹里获取的。”
他没有说谎,这些日子灭杀了很多害兽,这根羽毛才勉强认可了他。至于族人们,他们只能通过另一条路获取力量。
获取和他类似的第二份力量。
“是吗。”“嘿,等我回来。”“别骗我。”
面目模糊的人群迅速移动,每个人的脸都不再看向柒炎,他们化作无手无脚的魂灵,从他身旁飞掠。
在人群呼啸而过的同一秒,柒炎闪身拔刀。手中的短刀在无数层记忆中化为纤长的光刃,将人群彻底切碎。
这样就好。
“哇啊?!”姗姗吓了一跳:“直接杀?至少先问问嘛,你全想起来了?”
“不,很多东西都忘记了。”
柒炎收起刀,只要一个动作,刀刃瞬间消失不见。这里只是他的想象,不需要犹豫。
“可是你不是要寻回…”
“无所谓。”柒炎坚定地走向前方:“我想看看后面还有什么。”
“你的记忆你说了算咯。”
……
灰黑的迷雾逐渐散开,道路“尽头”坐落着一栋小屋。
阳台上晒着果干,墙角靠着一丛蔷薇花。木屋表层涂了一点偏黄的油料,看上去鲜活闪亮。
“你家?”姗羊跳下承羽的怀抱,绕着蔷薇丛转了一圈,压下啃食的冲动。
“不是。”
柒炎下意识地反驳,紧接着皱了皱眉:“我不知道。”
很熟悉,是那种情愿无法想起的熟悉。比起刚刚品尝到的淡而无味的痛苦与愤怒,这里才是某种畏惧的根源。
假如他还会畏惧。
他久久驻足在门前,最后终于抬起手,轻轻敲响。
咔哒,门开了。
姗羊好奇地探出脑袋,被一双纤细的手臂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