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您先养好身体再说!”
初夏放好水桶,忍不住朝姗姗那儿伸了伸手, 又嘶地一声收了回来。也不知大巫到底在练什么功,周围一圈都好烫!
冰桶稍微中和了一点滚烫的热流,姗姗翻了翻身, 努力坐好:“外面出什么事了?”
“这么明显?”初夏摸了一把脸, 抚平嘴角:“嗨…您知道的, 还不是那些不要脸的流民!他们差点打进来啦!”
“呼…是为了活命吧?除了雪山河,其他河里的水还剩多少?”
“呃,见底了。”
初夏也很烦躁, 那些流民根本不是这儿的人呀,凭什么去雪山河打水!净化河水、搭建简易遮阳棚的方法还是巫教他们的呢, 恩将仇报!
“大巫!”她激动地锤桶:“有没有办法对付那些流民啊!让他们滚回自己家去!”
“......”
姗姗习惯性地回头,地道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片幽暗。
良久,她轻轻地反问:“谁愿意死呢?”
人的求生欲超乎想象,在濒临死亡时甚至能爆发出数倍的力量。就算一个人不拍死,让他数日喝不到水…哪怕不为【活着】单纯为了【喝水】都能杀死阻拦他这么做的人。
生存是最基础的需求,为此连杀戮都很难说是不道德的…毕竟就连微生物都会互相厮杀,只为吞噬一点点营养物。
“大巫,可…那也不能分他们水吧?哎…”初夏说到一半,自己也叹气了。是啊,不给水肯定会拼命吧。
可是那群还没加入羽族的流民,挖井、种田、开水渠、造船、挖地道…这些一个都没有参加啊!凭什么分他们东西…好多水都是靠了水井呢。
要是不和流民撕破脸,一直被他们吸血,会一起死的吧?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姗姗淡淡地回答:“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连羽族人的生存都难以为继…我会负起责任,让大家活下来的。”
这句话不是空话,她早已想过这些问题。
从交换队带来的情报分析,太阳王十有八九不在城内,下属使用着简单暴力的手段,将绝大部分流民驱散,只接纳了极少数图腾勇士——不肯走的就直接杀死,免得他们回来报复。
而祭司则比较高明,他使用种种手段诱导流民为了少量资源自相残杀,活下来的人多半会听从他的命令。不听?不听就正大光明地处死,以儆效尤。或者“大发慈悲”地让他们带走一个馒头,向着回家的路进发。
当然,谁都知道归途就是死路,其他地方多半烫得住不了人了。
【简直像太阳在坠向人间一样…】
得到姗姗的承诺,初夏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她轻快地行了个礼,转身跑出地道。
虽然有很多人都期望躺到地道里躲避暑热,但她还是宁愿跑到阳光下,和其他人一起抢收最后一茬水稻。
姗姗重新躺入幽暗中,被洞里的暑气蒸得辗转反侧:地洞都热成这样,外面还不热化了?
【这个世界真的…很残酷。】
一层层影子从脑海中浮出,开始包裹她的思维与双手。
【我是不是太乐观了?】
凭什么相信附近不会爆发惨烈的厮杀?凭直觉吗?
如果在她做出判断之前,流民们联合起来突袭羽族——不,经过几轮募集,羽族外面的流民数目不多了。就算联合起来也不足为惧。
那…如果太阳王和祭司那边的流民,一起聚到羽族外面呢?
不可能,从古到今,不同族群的人类都很难团结起来,何况是哪方势力都不要的人。就算出了一两个实力尚可的领导者,他们也没有及时联络的手段。
作为大巫,怎么能把一切都寄托在可能性上?!
假如真的发生这种事,面对漫山遍野的敌人,最优的选择是让勇士们强行突围,从杀出来的血路中尽可能多地运走物资,并抛洒掉一部分。
等物资安全后,再杀回来蚕食掉忙着享用战利品的敌人。
她永远不会做出舍弃所有普通人的选择,然而这样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
如果物资不足,也许所有人都会死于暑热。可如果只保留物资,普通人一定会死亡。
天秤的两端并非物与人,而是人与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她在心中不断变换筹码时,承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还是那样坚定,踏实地踩在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