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尧想了想自家工作台边上的丝瓜藤,伸出右手,拇指朝上,四指收拢到掌心中,比照印象中的藤蔓样子:“我家好像也是往右旋向上的。”
“藤蔓自生自长,还是不如水,”徐相土展颜一笑,“历法已经修好了,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要下山去,看看四方的流水。”
天体仪台上,琳琅满目,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颜色光泽。
最红的是大火星,太白金星白金色,水星是珐琅蓝,火星则偏橘红,北斗七星中,天枢指向远处最圆润的北辰。
它们是被自诩“肉体凡胎”者摘获的另一种人间璀璨。
离开前,孟知尧还惋惜道:“这球能转就好了。”
“据说陛下第一次见这样的天体仪台时,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他才五岁。”那时候徐相土还不在灵台上,“托陛下鸿福,他的一句叹惋,才让地道右旋的论证权得以保持下来。”
走出地面,冷风扫过来,孟知尧脸上木然。
徐相土点了两位弟子,他们准备后日下山。
孟知尧看见弟子抱着一摞书,从回廊穿过,头一本封皮上印着《水经》两字:“你们路线定好了?”
弟子停下,转身回:“里正,师父打算从陈水上游开始,慢慢往东走。”
东方天际闪烁,红蓝光带漂浮在暗黑穹顶上。
日晷旁,徐相土独立风中,衣袂翩翩,他盯着远处,目不转睛,神色凝重:“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东方……”
正好刘问赶来:“师父,地动仪龙吐九珠,东南方将有大地震!”
轰隆——
哗————
烟尘弥漫,声势浩大。
热浪能把路边的草木扑倒,这一炸过后,隧道的另一头看见了光。
“通了!!!”工匠们奔走相告。
“前面就是小芒村了,快去和陆大人报喜!”
小芒村的村民们也欢呼着围过来:“老天爷啊——”
他们穿过长长的隧道,从好奇到提心吊胆,再到眼前一亮。
“松河村这里的路修得真好,听说他们村口还有青砖路呢,我要过去看看!”
“爹,不是说松河村有几个窑厂?我们去问问缺不缺人吧!看这路修得多近啊,要是能在家门口挣钱该多好。”
“不知道从松河坐船去县城远不远……”
天工营的人看他们这样激动,也被感染了:“喂!我说——你们现在高兴可太早了,小芒村和官道之间的隧道还没打通呢,过两个月再高兴也不迟!!”
这谁还等得到两个月以后,刚才只是高兴,现在人全疯了。
孟莆和孟菖几个松河村晚辈也过来看隧道,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追着问:“那边官道是直接去帝都了吗?这隧道开得好快啊,还以为要半年呢,哪来那么多火药?不是说火器营说,交战紧迫,火药不给用这些工事上了吗……”
陆伯民预计今天通路,卡着点到位:“那条官道去常春县的,预计半个时辰左右。”
“半个时辰?!”孟菖欣喜连连,“那孟嚣就能常常回家啦!”
孟莆补充到:“我们也能多去看看她。”
现场的人越来越多,道上越来越嘈杂。
陆伯民走近些又说:“能用上火药开隧道,得感谢你们孟里正,她凭本事争取到的。”
据说那火药可比以前的要更猛啊!这放在火器营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能记功领赏。
孟菖想笑还憋笑,又憋不出小开心:“啊哈哈~姐姐怎么立了大功都不和我们说呢。”
“等里正回来,我们为她好好摆个宴!闰月,准备几个好菜谱,让你徒弟们露两手啊。”
从窑厂过河来看热闹的齐闰月笑眼弯弯:“我当然亲自下厨了!”
乔寥盯着那远处黑洞洞的粗糙的山体,两眼迷离:“这,这?这要写下来吗?”
“姑娘,陆大人就在那儿,要不要直接请教他?”丫鬟看看前后,这也是在村外头了,可以离村口又不远,谁也拿不定主意。
眼下到处都是人,“嗯……闰月,”乔寥犯难了,她不是很喜欢找上司说话,去找了心思玲珑的好友,“你给我分析一下,这个隧道的事,我要不要写到公文里?”
齐闰月想了想:“写吧,凑个页数,让它看起来厚实点。哦!对了,可以把孟里正的功劳写上去,就是陆大人说的,说这隧道能用上火药,还是孟姐姐……”
秋风和最后的热气混在一块,一阵舒爽一阵难耐,孟知尧从常春县码头登船,孟嚣气喘吁吁追上来:“姐!!村里通路了!”
“通路了?”孟知尧很快就反应过来,“隧道打通了?”
孟嚣狠狠点头,扶着膝盖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