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中叹出一抹笑, 笑声之中, 似讥讽,似悲悯, 又似对蝼蚁的极度轻蔑。
他说:“明日,说不定便是陛下的忌日。”
“胡言乱语!”
“愚蠢。你莫不是认为你做的极为隐蔽,谢清晏一行人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可惜……你对修士的诸多手段,还是过于狭隘。”
谢非辰汗流浃背,端坐在上,稳住心神。
来人一眼看穿他虚张声势,嗤笑一声:“谢清晏等人已经找到昌盛山庄的内垢。”
“不可能!我,我不曾……”
“你不曾听闻有人禀告,有人带令牌前来查看?哈,你对于你的儿子还是不够了解。”
噗咚——
他们知道了,完了……
谢非辰瘫坐在明堂之中,额头冒着虚浮的汗珠,握紧拳头,眼睛略微凸出,瞪的极大。
就在此时,台下之人忽然出声。
“打蛇尚且打七寸,找准弱点,给予一击,物犹如此,人嘛……”
声音轻飘,似是随口一说,飘入谢非辰耳中,令他猛然抬头。
—— ——
风轻轻吹动墙外的银铃,发出悦耳的叮铃声,轻灵中带着萧索。
筷子搁在碗上,桑意欢微抬眼皮,好不意外对上紧盯的目光,眼神似贪婪的狼,却又不完全像。
其中,狼的狠意被另一种东西所替代。
桑意欢竟从眼中,看到一抹熠熠闪光的期许,简直荒谬。
她故作不解:“师弟会不会过于敏感?我恼,自然是因为有人逆天而施,罔顾人命,并非我的一嗔一恼都跟师弟有关。”
“或许之前会,不过现在……”
说着,女子松然一笑,满是不在意。
这种不在意刺痛谢恙,宛如一只手蹂躏着跳动的心脏,一点点,一点点的攥紧,让他无所适从。
他要窒息了。
谢恙放缓呼吸,尽可能的呼吸,已然觉得胸腔的空气快要耗尽。
牵动嘴角,他想扬起一抹笑,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但失败了。
眼底的光慢慢泯灭,宛若星辰暗淡,灰暗无光。
“意欢,我从前不知……”
“不知什么?”桑意欢打断他,目光炯炯,“你想告诉我,你知道我的心意后悔了,不应该杀了我?可谢恙,无论我何种心思,都没有负过你一次,而你呢?”
“不管如何,桑意欢都死在那个雪夜,被你亲手杀死。”
再多忏悔,再多深情,都已经迟了。
漫天雪落,冰凉的雪花和滚烫的血混合在一起,冻结一片赤诚,再灼热的爱意也终会扑灭,她始终忘不了。
剑穿过腹部的疼,灵力逝去的无力感,真的好疼,疼到她以为自己死了。
好在,系统带她重来一世。
想着,桑意欢手止不住抖,用袖子遮住不受控制的手,在她知道谢恙有记忆的那一刻,疯狂跳动的心是欣喜。
与此同时,腹部隐隐作疼告诉她,他们再无可能。
深吸一口气,只觉眼前的饭食索然无味,她抬眸一笑,话里话外透着客气:“师弟慢用,我先回去了。”
女子身姿袅袅,青丝翩然,如雪梅枝头的蝴蝶,飘飘欲飞,让人忍不住捧在手心。
怔愣片刻,谢恙下意识去追,可追出去时,早已没有身影。
桑意欢跟在婢女身后,走过兰亭水渠,略过山石花木,她来到一处庄严肃穆的宫殿——议政殿。
婢女停下,屈膝行礼:“仙子进去即可。”
桑意欢微微颔首,打量着周遭布置,灵力向四周蔓延,查看是否有其他异样。
围绕着宫殿环顾一圈,并无异常,女子收回目光,敛眉思索,面上一片肃然,她可不认为谢非辰相邀,会是什么好事。
不过……她定然要去议政殿。
瞥了眼身后不走的婢女,桑意欢目光一凛,冷然一笑,她倒要看看卖的什么关子。
婢女见她进去,松了口气。
也不知为何,陛下让她去请意欢仙子,并嘱咐必须带到议政殿。
婢女敏锐察觉,这句话尤为重要,若不将她带到,恐怕她难逃责问。
索性,桑意欢同意了。
婢女打个寒颤,望了眼里面,悄然退下。
桑意欢推门而入,殿内昏暗一片,烛火都不曾点,原本就不好的眼睛视物有些困难,不禁半眯。
高台之上,皇帝威然正坐。
空荡的殿中声音久久回荡,阴沉沙哑的嗓音掺杂颗粒,犹如蛇盘旋而立,毛骨悚然。
他道:“你来了?”
“不知陛下叫我来,所为何事?”
“何事?你们不是已经调查一清二楚,何必再问。”
“哦?陛下想先下手为强?”
“桑意欢!你要记住,你从不是一个人,桑家不止有你。”他嘴角抽动,眼角细纹因愤怒变得更加明显。“桑家老夫人已经年迈,稍有不慎,便会一命呜呼。”